而彻底清醒过来,则是就在刚才,慕陶将她按在床上,想要真正占有,却又迟疑着不敢动作的那一刻。
    那一刻,她就那么望着她,感受着她眼底如海般无际,又如潮般汹涌的痛苦与绝望。
    就是那一刻,她的心底浮现了一个念头。
    她想,慕陶快要撑不住了。
    那个傻瓜,现在一定恨自己恨得几近发狂。
    她若再避开她,不管有着怎样的缘由,只要无法用言语说清,便都是在把慕陶推向一片令人窒息的无望之海。
    所以她挽住了她。
    无论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她都不能任由她这样沉入海底。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可以拉住她的办法。
    离玉侧身,轻轻搂住了慕陶的后颈:“无论我何时醒来,你想停下时候感受到的挽留……都是真的,是我自愿的。”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这话时会忍不住地落泪。
    慕陶不自觉伸手接下了那一滴,冰凉的泪滴,于她掌心凝成了珠。
    她忽然连呼吸都颤抖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乱得厉害,似是想要笑的,却又笑得比哭还难看。
    “师尊,我……”她心底似有千万言语,此刻却再说不出任何,只紧紧攥着一抹明红的衣角。
    “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有什么苦衷吗?”离玉心疼地握住了慕陶攥紧的双手,试探着轻声说道,“你现在,试着使用一下灵力,或许便会明白我的顾虑。”
    这一句话,并没有收到来自系统的消音提示。
    慕陶眼底虽然有茫然,却还是依照着离玉的提示,缓缓抬起一只手来,于指尖凝出了一缕黑焰。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离玉:“还不够。”
    慕陶闻言,指尖那缕黑焰,向四周缓缓释出了一缕缕暗红的怨气。
    片刻茫然过后,她的眉心不由微微蹙起。
    身体里,有一种很奇怪的不适之感,算不上很重,但也足够让她察觉异常。
    离玉握住了她聚灵的手,将那一瞬的不适轻轻打断:“够了!”
    慕陶诧异地回望着她:“师尊……”
    “先前那些狠话,实属万不得已,你若与我……过分亲近,它便会去到你的体内。”离玉凝视着慕陶的眼睛,话语中有着万般的无奈,“并非是我不想告诉你,我是真的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它一直限制着我……”
    慕陶不由愠怒:“是微生玄烛?”
    离玉:“……”
    那倒也不是,但既然如何都解释不清,便把黑锅交给一个人背吧。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离玉轻叹着点了点头。
    微弱的烛光,将慕陶浅褐的双眸映得明明暗暗。
    向寒玉与言不秋都曾探过师尊的身体情况,虽是身子虚弱、灵力空虚,但确实没有什么大碍,怎么都不至于昏迷半月之久。
    师尊是在逃离朝瑶的路上陷入昏迷的,所以说,那时本就虚弱的师尊,便是强忍着这种反噬带来的疼痛,一路向她奔来的吗?
    是啊,师尊醒来之时,望着她的眼神分明是欣喜的。
    直到她忍不住生出逾越之意,那份欣喜方才化作了惊慌失措。
    那一刻,师尊眼底的惧怕、慌乱,甚至是抗拒,原都只是想要保护她……
    师尊说不出口的话,是这股力量的存在。
    师尊狠下心来将她推远,是不希望她因此受到伤害。
    “师尊……”慕陶不由轻声问道,“它进入我的身体,是传染,还是转移?”
    “是转移。”
    “那它可还会回到师尊体内?”
    离玉垂下眉眼,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她也想过,若咒毒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转移出去,是否也就可以通过相同的方式转移回来。
    不过这个想法太天真了,天真得她多想一秒都会怀疑自己的智商出了问题。
    微生玄烛是来复生天魔的,他潜伏朝瑶三千多年,暗中在人间掀起足以乱世的深怨,怎么都不可能留这种傻子也能想到的bug给她卡。
    事实上,也就是心魂受控的这段日子里,她第一次在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时,便已得到了来自系统的答案。
    ——转移是单向,且只有一次,专门为女主一人准备的。
    而想要摆脱这样的咒毒,需得施咒之人亲自将其撤去,又或是想办法让施咒之人神魂殒没……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可能。
    就在离玉神色渐渐凝重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了慕陶的声音。
    “如此便好。”慕陶小声说着,“师尊为我承受了那么多,也该轮到我替师尊承受一些了。”
    “……”
    “我不怕疼的,师尊不疼就好。”慕陶的声音很轻,她的眼底流露着几分欢喜。
    这藏不住的欢喜,和她从前每一次得知自己可以帮上一点儿忙时,便忍不住傻乐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
    离玉一时失了言语,只怔怔望着慕陶如月牙般弯起的眉眼。
    这个小傻瓜,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它会让你陷入危险之境,我明知如此,却还是由着它去到了你的身上……”离玉忍不住追问道,“你就一点都不怪我,一点都不害怕吗?”
    “师尊劝过我了,是我不听话……”慕陶认真说着,“其实,就算当初师尊能够开口,只要师尊愿意,我也愿替师尊承受所有,绝不会有半分退缩的。”
    她的话语无比坚定。
    一如她总是望着眼前之人的那一双眼,深藏着再漫长的岁月,也无法消弭的执念。
    话音落下,她们静静望着彼此,时间好似凝固了一般。
    冥时花,快暗了吗?
    她们看不见。
    但是屋中的红烛,就快要燃尽了。
    慕陶忽然握住了离玉的双手,轻声问道:“师尊,徒儿今日还能碰你吗?”
    离玉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不答,便是默许。
    慕陶站起身来,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几米外的婚床,万般珍重地将离玉轻轻横放在了床上。
    离玉:“我觉得我们应该想想咒毒之事,微生玄烛他……”
    慕陶似是有些委屈:“今日你我二人成婚,此处是我们的婚房,师尊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也要与徒儿提及旁人?”
    “……”离玉一时哑口无言。
    “明日再议可好?”慕陶说着,踢掉绣鞋,爬上了床。
    那一双带着期盼的泪眼,静静凝视着眼前之人,似在等待一个允准的回应。
    但是离玉知道,这小狼崽子眼神变了,此时此刻,无论她答不答应,都已经没得跑了。
    果不其然,她短暂的思虑,又被慕陶当做了新一次的默许。
    屋中烛光将熄未熄,轻纱似的帷幔落下。
    她再一次被慕陶解开了衣裳。
    “慕陶……”离玉抓住了慕陶的衣襟。
    “师尊,我在!”
    “我有点累了……”
    “那我轻一点儿。”
    话音落时,离玉身上的衣物已被扯得散乱。
    “慕陶……”
    “……”
    ——听不见。
    *
    是快要入冬了吗?
    司青岚怔怔望着窗外那一片如蝶般翩跹着坠落的枯叶。
    落叶的大树,已是一副光秃秃的可怜模样。
    世间繁花皆可随她心念生长,四季于她而言早已不再重要。
    可寻人传向魔界的消息,却是迟迟不见任何回应。
    许是心急如焚之时,人间四时便也就一同漫长了起来。
    如此漫长的秋日,都快被她等过去了,也不知离玉与慕陶如今到底怎样了。
    司青岚止不住长叹了一声。
    真是莫名其妙,她怎么也会有伤春悲秋的一日?
    “管不了的事,非去想它作甚?”她小声嘟囔着,本想将所有愁绪抛之脑后,不远处却是传来了一阵惊惶的呼喊。
    是秦鸢的声音。
    “师尊!师尊不好了!”
    那丫头一路嚷嚷着跑到了她的窗前,速行之术催得太急,险些没能刹得住脚。
    “怎么了?大呼小叫的——”司青岚靠着窗沿托着腮,没什么心力地叹了一声,“什么不好了?天还能塌了不成?”
    “我,我刚才去顷刻花,秦若蘅和那只小黑鸟都受伤了,我,我看见……”秦鸢急得话都说不太清了,“她们,她们身上残留着好似星辰的力量……”
    ——天果然塌了!
    秦鸢话都还没说完,便见司青岚化作一缕水绿的灵光,向着顷刻花的方向飞了过去。
    “师尊,我……”
    追不上,完全追不上。
    来不及细细思考,司青岚心急火燎地来到了顷刻花。
    不远处,残留着一种十分陌生的灵息,她循着那种灵息赶了过去,只见此处的屋舍与草木都已毁了大半。


章节目录



孽徒[穿书]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无聊到底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无聊到底并收藏孽徒[穿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