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是没听出来,方荷自始至终都没应下那句‘早去早回’的话。
    孝庄听见于全贵禀报的时候,刚准备歇晌儿,怀疑自己听岔了。
    “你说谁来了?”
    于全贵:“回主子,昭嫔娘娘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要求见您。”
    孝庄:“……”也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刚好的脑袋又有点疼。
    她捏着额角挥挥手,“叫她进来。”
    方荷进门,疾行几步上前,蹲安,甩帕子,然后扑到孝庄炕前喊救命,一气呵成,根本就没给孝庄开口的机会。
    她一个人就是一出完整的大戏,帕子狠狠戳到眼底下,眼泪汪汪看着孝庄。
    “老祖宗您快管管吧,万岁爷疼起人来,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热切,嫔妾实在是招架不住!”
    “按宫规,妃嫔除了侍寝不得在乾清宫留宿,更遑论是天天住在那儿,万一冲撞了外男,嫔妾就是八百张嘴都说不清呜~”
    “求老祖宗收留嫔妾,嫔妾还想活久一点,给您多生几个曾孙呢呜呜~”
    孝庄:“……”她觉得,这丫头大概不止八百张嘴。
    她不动声色垂下眸子仔细瞧方荷的神色。
    “若想生孩子,你就该留在乾清宫,多得些恩宠岂不是更好?”
    留在慈宁宫,皇帝也不好叫人来这里传她侍寝,哪儿来的孩子。
    方荷心下腹诽,那也不能光管怀,不管孩子死活。
    她留在乾清宫除了扎人眼,还有半点好处吗?
    一来不能在乾清宫把嫔位该补齐的宫人送过去,围房住不开。
    二来所有人都盯着她的肚皮,她又不是孙猴子,变不出七十二个自己天天盯着,若被人算计了,算谁的?
    再者……她现在进入后宫,在康熙心里就变成了他理所当然该好好伺候的小妾,对她的要求也会更高。
    哦,先前他想冷落就冷落,这会子还要她好好上去伺候着?
    呸!倒是挺会做梦咧。
    她幽幽看着孝庄,“老祖宗您也不必试探我,万岁爷要真天天宠幸我,您但凡说个好字,我保管二话不说就回乾清宫,绑我也把万岁爷绑在裤腰带上。”
    孝庄:“……”
    她到底憋不住被逗笑了,点着方荷的额头。
    “你啊,什么浑话都敢说!擎等着挨板子呢是吧?”
    方荷可怜巴巴仰头看着孝庄,水汪汪的眸子里全都是‘您舍得吗’这几个字。
    惹得孝庄巴掌还真有点痒,无奈地挥挥手。
    “行了行了,你爱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吧,去叫苏茉儿给你把偏殿收拾出来,别在这儿扰得哀家头疼。”
    她如今是嫔位,倒是不好再住梢间了。
    对方荷的清醒和规矩,孝庄心里很满意,至于孙子找不着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该她管的不让管,她才不操那个闲心。
    因此,当康熙好不容易忙完政务,从弘德殿出来,迫不及待回到昭仁殿,只迎来了满室清辉。
    他微微挑眉,没说话。
    梁九功赶忙道:“万岁爷,昭嫔娘娘去慈宁宫谢恩了,奴才瞧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叫李德全在月华门外等着呢。”
    “多嘴,朕问你了?”康熙淡淡睨他一眼,慢条斯理坐到软榻上,抓起棋谱来看。
    只是往常总能叫他平心静气的棋谱,这会子却丁点都看不进去。
    半个时辰后,康熙的耐性一点点耗干净。
    “差不多该回来了?”他冲梁九功冷笑。
    “李德全是在月华门外迷路了吗?”
    梁九功:“……奴才这就去瞧瞧!”
    他心里生出一股子不可置信的不妙预感,但总觉得那祖宗应该不至于如此大胆,擦着冷汗跟飞一样疾步往月华门走。
    都已经初冬时节了,只穿着薄袄的李德全都急出了满脑门的汗,显然没少在附近转圈。
    看见梁九功,他都快哭出来了。
    “干爹……昭嫔娘娘还没回来,我叫齐三福往前去盯着呢,齐三福刚才回来说,根本就没见到人出慈宁宫!”
    梁九功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老祖宗把人给扣下了吧?
    思及先前万岁爷令人传旨的阵仗,还有‘昭’字的封号,叫方荷留在御前好几个月的决定……梁九功觉得,老祖宗还真有可能发火。
    他赶忙又飞快回到昭仁殿,进门就跪在地上,低着脑袋说了自己的猜测。
    康熙若有所思,扳指在矮几上轻磕,“你说,是昭嫔自己要去慈宁宫谢恩的?”
    梁九功小声应是,“李德全问得真真儿的,嫔主儿说是要叫老祖宗看看她的本分。”
    康熙冷笑一声,本分?
    她的本分是上天吗?!
    如果皇玛嬷真生气了,要么就在他传旨后就将人提过去,要么等侍寝过后,第二日方荷去请安的时候才会发作。
    无论皇玛嬷何时发难,康熙都做好了准备,左右那混账也早起不来,等他下朝一起过去也来得及。
    分明是这混帐自个儿躲着他,不想侍寝!
    他好不容易凭着自控力刚恢复没多久的冷静,再次破功,冷着脸起身,夹风带雨地大跨步往外走。
    她不乐意侍寝,有的是人乐意!
    她敢明目张胆打他这个皇帝的脸,就该做好在封嫔的大喜日子被他下脸面的准备!
    “万岁爷,万岁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梁九功紧着在屁股后头追。
    他大概也知道万岁爷要闹什么,是丁点也不敢拦。
    “您稍等等,奴才这就叫人去准备轿辇——哎哟!”
    话没说完,梁九功没防备康熙在昭仁殿前的地坪上猛地站住,一脑袋撞到康熙后背上。
    “放肆!”康熙冷声呵斥。
    “准备轿辇作甚?朕说要出去了吗?”
    “你那双招子是用来出气的不成?没看见都什么时辰了,打算饿死朕吗?”
    梁九功:“……”那您这是打算跑御膳房,去啃了御厨?
    他赶忙赔着小心给自己一巴掌,“都怪奴才胆大包天,忖度圣意,奴才这就叫人传膳!”
    康熙气冲冲往殿内去:“免了!朕看见你这蠢样儿,早气饱了,叫人备水,朕要沐浴!”
    他凭什么要为了气她去宠幸其他人?
    倒是给她脸了!
    他就不信,没有她徐芳荷,他自个儿还睡不好这个觉了!
    翌日,三更时分,在昭仁殿一片兵荒马乱中,康熙冷着脸打了足足一个半时辰的拳,才洗漱过去上朝。
    这几日康熙因为使团顺利出发,在朝堂上一直都是和风细雨,颇有几分以前的温和模样。
    朝臣们说话也就比往日更大胆些。
    再加上颁金节刚过,万岁爷又喜得美人儿……夜里保管是舒坦了。
    六部尚书并许多大臣都决定,把原本压着怕皇上生气的事儿,都放在今儿个早朝上说。
    只是他们完全没料到,明珠第一个站出来,刚将户部先前襄助理藩院,处理高丽之事留下的一笔烂账拿出来说,就叫康熙喷了个狗血淋头。
    “一年前的事儿,你现在才跟朕说,你怎么不等朕死了,烧给朕呢?”
    “朕一再强调,大清国强,高丽不过弹丸之地,不可对他们一再容情,你们就是把朕的话当耳旁风,朕要你们何用!”
    “这么点差事你都办不好,亏得人还叫你明中堂,你脖子上那玩意儿要是只会吃喝,干脆就摘了去,叫能办事儿的人来!”
    胤褆刚刚大婚,最近正意气风发,很有存在感,天天恨不能跟太子比肩。
    今儿个他头一次对太子生出了感激之情,幸亏太子站在他前头。
    胤褆缩着脖子,尽量叫太子把自己整个人都遮住,丝毫没有替表舅求情的胆儿。
    站在最前面的太子胤礽,没发现胤褆的动作,他有种抹脸的冲动。
    虽然他和龙椅隔着九步白玉阶,却总觉得汗阿玛的唾沫星子快喷他脸上了。
    更不用说被喷了个狗血淋头的纳兰明珠,脸色时青时白,人都快被骂迷糊了。
    他不能说这笔银子是用来收买高丽人,好叫高丽人自己在高丽散播谣言,逼对方的国王心急生错,好叫大清抓住把柄用的。
    私底下怎么都好说,可一旦传出去,实在有损大清的颜面。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放在平时康熙最多笑骂几句,心知肚明地令户部消了这笔糊涂账,他还能从中捞一点……
    今儿个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昭嫔没伺候好?
    这会子朝臣们的消息却是没有后宫来得快。
    满后宫的妃嫔,几乎一大早起来就知道了,昨儿个方荷根本就没回乾清宫,被留在慈宁宫了。
    正好今儿个是请安的日子。
    除了依然病重的皇贵妃,连近期闭宫不出的贵妃钮祜禄氏,还有礼佛上头的荣妃,都天不亮就收拾妥当。
    像是约好了一样,常在位分以上的妃嫔们都早早来到慈宁宫,摩拳擦掌地准备痛打落水狗。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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