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谦知道她在发脾气,可工作上的事到底和平常的小打小闹不一样,他语气严厉,“行医最忌讳感情用事。即便是气话,也不能说出不负责任的话。”
    她私底下想怎么闹都无所谓。
    但绝不能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态,都不能以儿戏的口吻推脱身上生命的重量。
    觉得艰难的时候,提着一口气也就撑下去了。她这一路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知道!”
    是,她感情用事。
    早在他们让她接手的时候,不都知道她是个容易受人影响的胆小鬼吗?
    现在说什么忌讳感情。
    相处了两个多月,花花草草都有感情,何况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今天才和他有说有笑,明天就要决定他的生死。
    她做不到平常心!
    “嘭——!”
    白无水摔门而出,窗户被震得抖三抖。
    墨兰谦:“……”
    他沉默着回到办公桌前,开始着手拟写向wmo汇报的下一步手术进程。
    他给她一点时间去思考。
    她是天生的医生,也是他医学研究过程中,最趁手最稀缺的一把手术刀。
    他最欣赏,恰巧也是最嫉妒的,便是这世上,大概不会存在她完成不了的手术。
    可如果有,那便是她无法战胜的人性弱点。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坚信她能够抵达他无法涉足的高度。
    ……
    今天不是治疗日,医生只有晚上查房才来几分钟。
    或许是被手冢和迹部那场无法亲眼见证的比赛挑起了神经,他多了些许躁动。
    他想见见医生。
    趁着医生们的用餐时间,幸村精市先去看了眼护士站的手术排班表。上面记录显示,墨兰医生和她才结束了一台手术,接下来也没有她的手术安排。
    幸村精市在长廊上转了一圈,走过了每个病房和办公室,却都没见到她。
    直到夕阳沉睡,他依然没找到她的踪影。
    他决定去最后一个他熟悉的地方碰碰运气。
    ……
    天台并未点灯,那道单薄而倔强的孤影,仿佛融进了渺渺夜色中。
    她察觉不到时间的流淌,指尖的星红燃了又灭,灭了又燃。
    她的情绪,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糟糕。
    那股久违的狠戾与暴动,在十分混乱的此刻不受欢迎地向她宣战。
    如果现在有个人渣送上门让她揍得头破血流就好了。
    她其实也不介意去路上发疯,随便揍一个看不爽的人。但她不能这么做,因为她是个医生。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她还要给神之子做手术,不能被抓进看守所。
    她抿了一口烟,借着尼古丁的麻痹作用,将阴暗处张牙舞爪的家伙死死摁回去。
    “医生。”
    少年柔逸的声音,就在这时伴着缕缕微风闯了进来。
    他推开了门,一并带来了楼道里的光束。
    白无水背影一顿顿,随即嗓音干哑,“别过来,这里烟味很大。”
    让她安静一下。
    她唯独,不想在这种时间见到他。
    可少年不仅不听话,还径直往她走。
    白无水本想开口劝他,可余光捕捉到地上靠近的影子,又莫名其妙地走了神。
    真奇怪,明明是黑乎乎的一团,她竟也觉得优雅好看。
    相比之下,她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形状显得格外扭曲。
    没了白大褂的那层皮,她果然什么也不是。
    她自嘲着又抿了一口。
    但也就两三秒的功夫,少年已走入最刺鼻的烟圈。
    白无水赶紧掐灭烟,“说了……咳咳咳咳!”
    但说得急,竟被来不及呼出的烟呛得猛咳。
    幸村精市扫过满地新鲜的烟头,眸底似被未灭的零点星火刺伤,他抚上她的脊背,分不清是他的指尖在发颤,还是她咳得颤抖,“医生,告诉我,你为什么难过。”
    她喉咙痒得厉害,弯着腰又咳了几声,才克制地清着嗓子倚向身后的拦网。
    告诉他?
    这该怎么告诉他。
    没有任何一位医生敢能将自己的不安暴露给病人。
    何况,明明最开始给予他信心的人是她。
    她又怎能反过来跟他说,我对你的手术没把握。
    她眸光水汽氤氲,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颓丧,却还偏偏笑问他,“你怎么跑上来了?”
    幸村精市沉沉地凝望着她,在她避而不谈又刻意轻松的姿态中攥起了拳。
    白无水被看得心烦意乱。
    她又想抽烟了,可他是个病人。
    她眼底涌起雾霾,兜里的烟草在她手里顿时碾碎成了残骸。
    白无水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失策了,就不该贪图这家伙长得好看,好聊天就和他走得近。
    当医患界限模糊,被感性主宰的理性职业,便显得进退两难。
    她没办法以朋友的身份博取他的安慰与鼓励,更办不到冷静镇定地执行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手术。
    可她不能退缩,也不能惊慌,这是一场回不了头的救治任务。她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两人沉默着,天台只有晚风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白无水才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对他缓缓道:“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这几天完成第一阶段的药理调养后,就能做手术了。”
    幸村精市悬浮的心,轻轻落了下来。
    无论是自己今日的浮躁,还是医生的挣扎,他都找到了答案。
    做手术,这当然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他终于结束了漫无终止的等待。能够离返回赛场更近一步。
    不过显然,手术没有他所想的那样顺利。
    “手术很难,对吗?”幸村精市问得很平静。
    白无水没去看他的表情,她转身背对着他,五指借力般扣住了网栏。直到将手勒出了疼意,她才低声道:“是,我只有一成多的把握。”
    从3%到17%,成功率看似上升,但离失败也没多远。
    这是个令人绝望的概率。
    但少年静静消化后,却对她说,“别怕。”
    他又向她走进了一步,温润如暖玉的手心覆上她的手背,将她的手从森冷藤网中解救下来。
    白无水大脑空白了一瞬,未等少年将她的手握入掌心,便想着抽回。
    可少年的五指却忽地穿入她的指缝,还按着压在了栏网上,“听我说。”
    两人地上的影子在黑暗中重合。
    寂寂无声的天台上,白无水在少年罕见的强势中忘了呼吸。
    隔着单薄的衣襟,她感受到了少年贴上来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他的气息落在她耳畔,“我是不会输的。”
    “你尽管大胆地去做,我的人生不会输在小小的手术台上。所以,请你不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陷入对自我的怀疑。”
    “也请不要有多余的愧疚和不安,这是对我的一种轻视。我知道你为了今天有多刻苦努力,而身为你的合作搭档,我绝不会让你所有的心血付之东流。”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相信我。”
    白无水眼底浮起剧烈的挣扎。
    他凭什么对她这么信任?
    他到底懂不懂,即将躺在手术台上,被她拿着刀切来切去的人,甚至有可能醒不过来的人是他自己。
    他不懂生命有多么脆弱。
    一个念头可以杀死一个人,乐观虽有助身体恢复,但却并不能彻底地拯救人命。
    可他让她相信他。
    或许,他真的可以呢?
    她静默了许久,直到楼道溢出来的光亮爬上她的眼眸,她紧绷的脊背才放松了下去。
    她身后有人支撑着她。
    他不是什么普通人。
    而是一位被神抛弃,却对命运永不妥协的神之子。
    当然,或许喊他异想天开的疯子更合适。竟想仅凭意志力就主宰自己手术台濒危的生命。
    她想这么骂他来着,可却心口不一地转过身,拽紧了少年的衣领,“那就证明给我看,这一局,你能坚持到最后。”
    两人面庞交错,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但被风扬起的发丝却交织缠成了几缕。
    他握住她微颤的手,“我会赢。”
    她也会赢。
    她舍弃生活将一切奉献给医学,不是为了被看似无法翻越的障碍绊倒。
    他要守住她的梦想与人生。
    这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
    第48章手术倒计时
    从昨天起,白无水便进入了空前的忙碌状态。
    幸村精市这一罕见病例,全球医学界都十分关注。
    除了白无水和墨兰谦对病人的治疗工作外,wmo医学联盟还特派了专员小组,前往各国走访,希望能够再挖掘出多一点相关且有用的案例信息。
    而这两日,wmo的学者便携带着归纳总结出来的有效资料,和墨兰谦白无水以及院方领导召开了一次漫长的专项手术治疗分析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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