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傅廷渊。
    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失去娘亲那年,是傅廷渊每天挨板子,也要出宫哄她吃饭,大人们但凡申饬不满,他会搬出一句话:她是孤未来的新娘,这是你们定下的。
    那么小的时候,他就会哄她开心了。
    后来更承载了她的情窦初开,春闺幻梦。
    是以此时此刻,薛窈夭既做不到恶语相向,也无法当真伤害他半分。
    就那样被他锢在怀里,她听见自己喃喃重复,“你不该来的,子澜,我们回不去了。”
    “太晚了。”
    “我知道你也很难,但是真的太晚了......”
    话是对傅廷渊说的。
    视线对着的,却是不远处那张被雪絮模糊的脸。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所有人始料未及。
    人有七情六欲,贪嗔痴妄,会趋利避害,会权衡轻重得失分寸利弊。当下的此刻,薛窈夭被裹挟其中,深感自己原来也不过一普通凡人,除去惶恐惊惧,过去二十年的人生并没教过她该如何应付和处理眼下情状。
    她想立刻挣脱傅廷渊,去到江揽州身边。
    可那凛凛孤湛的身影,像一尊沉默的山岳,又像是梧桐虽立,其心已空。
    明明隔得较远看不清神色,可她就是觉得江揽州好像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而后他后退,转身,离开。
    心下有个声音说,完了。
    究竟是什么要完了,不知道。
    但薛窈夭直觉有什么事情坏掉了,且无可挽回。
    “江揽州!”
    霎时间,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傅廷渊朝长亭奔去。
    怀中空空去也,她跑得既快且急,脚下踉跄着,不小心踢到了掉落地上的兔绒汤捂,以及那只没人去捡也没人敢捡的木雕娃娃。
    迈上台阶,一口气奔至长亭尽头,薛窈夭大口喘着气,“江揽州......”
    她从他身后拽住他袖澜。
    正常情况下,好像应该说“你听我解释”。
    可是薛窈夭真不知要如何解释才能解释得清,只听见自己脱口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入目是远处的殿阁楼宇被雪色覆盖,脚下一顿,江揽州终是停了下来。
    按照原计划,他会先跟傅廷渊在澜台见面。
    再才是他的王妃到来。
    但既然,他们已经半道撞上了。
    “不是本王想的那样......”
    甫一开口,江揽州声线哑得厉害,他没有薛窈夭想象中生气,只是回头转过身来,“这话没什么说服力,薛窈夭。”
    他语气甚至称得上平和,温柔。
    “在本王面前,你吻过他两次了。”
    一次是十六岁那年,他没资格,没有身份,只能眼睁睁看着,再用烈酒将自己灌到失去意识。
    一次是这年,这日。
    话落的同时,男人朝她伸出手来,修长指骨少有的苍白、冷硬,指尖触上她温热颈项,那里莹白脆弱,薄得能窥见其下青色血脉,冰凉指腹则宛如毒蛇贴覆肌肤,激得她下意识绷紧了身子。
    “不如说说看,跟他接吻是什么感觉?”
    “交换过津液吗。”
    “吞过他的味道吗。”
    简短几句话,江揽州声线轻飘飘的,薛窈夭心口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不仅仅是忐忑紧张,更还有一种意识到事态不可控而疯狂滋长的惶然不安,她忍不住仰头看他,江揽州却没与她视线交触。
    她只能看到一张异常苍白的脸。
    淡色薄唇几无任何血色。
    以及第一次,她没能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窥见半分温度。
    爱意消失了,里面空无一物。
    仿佛所有爱恨悲欢皆沉寂为一潭死水。
    那感觉太难形容。
    薛窈夭只感觉自己手脚逐渐冰凉,身子也在变得僵硬,她不停翕张着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怕一开口便说错什么,让事态变得更糟,这在从前不是没有过。
    如此这般。
    江揽州指节划过她颈项,而后指腹寸寸上移。
    一点点的,男人摩挲她的唇。
    一遍又一遍。
    力道不重,却仿佛要将她唇上的什么痕迹彻底碾掉,“不说是吗。”
    “也罢,吻我,当着他的面。”
    “像十六岁那年,当着本王的面,你吻他一样。”
    “又或者......”
    “本王耐心有限,不介意让人将他绑起来。”
    “困缚手脚,全身,只留一双眼睛可自由转动。”
    “然后换个地方,让他亲眼看看本王上你,看看王妃衣衫尽褪后,是如何婉转动人,嗯?”
    ...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水雾朦胧,瞳孔却猝然放大。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江揽州?”
    “你疯了吗?”
    “你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
    “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你不会那么做!你不会那么对我......”
    反应过来他话中含义,薛窈夭几乎汗毛倒竖。
    她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看他的眼神如同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妖鬼修罗,洪水猛兽。
    下意识的,她想要逃离退缩,甚至后悔自己追过来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分明每个字都能听懂,连起来却......
    “不错,本王堪比禽兽,畜生......”
    “王妃今日才有这般觉知,是不是太晚了?”
    察觉她的退缩,江揽州轻松拽住她手腕。另一手摩挲她唇瓣的动作也分毫未停,神色带着点孩童般的虚妄天真,“不愿意吗。”
    他仿佛不解,“能当着本王的面,与他相拥热吻。”
    “如何就不能反过来?”
    “这么偏心的吗。”
    话落时,一手带着她僵硬的手臂圈上他自己脖子,一手掐着她下颌,江揽州俯身含住她的唇。
    “……”
    很安静。
    静到仿佛黎明破晓。
    除了风吹衣袍猎猎,雪沫被卷得离开枝头四处纷飞,亭下风灯飘来摆去,四下再没有任何声音。
    所有人屏息凝神。
    或原地待命,或瞠目结舌。
    或视而不见,或不知作何反应。
    薛窈夭一辈子没应付过江揽州这种疯子。
    一如先前被傅廷渊吻住时,她下意识挣扎,面对江揽州也是一样。
    无关偏心与否,无关情爱。
    甚至也不想再去细数各自的前尘旧怨,对错是非。
    而是无论在谁的面前,薛窈夭首先是一个人,一个拥有自我意志的活生生的人,再才是“北境王妃”,或傅廷的前未婚妻。
    她无法接受江揽州看着她被傅廷渊强吻。
    反之亦然。
    尤其傅廷渊吻她时,江揽州的到来属于意外。
    后者却是刻意为之。
    这对薛窈夭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同样的,她挣脱不开江揽州,知道傅廷渊就在身后不远处盯着看着,为何一定要这样……她下意识也咬破江揽州唇舌,想结束这种荒唐,可明明对傅廷渊有用的法子,在江揽州这里却全然失效……
    他没有半分停下之意。
    反而扣着她的腰,吻得越发凶狠起来,将她逼得连连后退撞上亭柱,更礼尚往来咬破她的唇,疼得薛窈夭瞬间倒抽凉气,血腥味在彼此口中蔓延开来,伴随她滚烫生理泪水大滴落下。
    “这就受不了?”
    “不都是吻,抗拒什么?”
    “再挣扎,就去床上,做到没力气挣扎为止。”
    “又或王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傅廷渊亲眼看……”
    话未完。
    噗嗤一声清晰的脆响——
    那是金属刺破衣物,扎入皮肉里而发出的声音。
    与之伴随的,江揽州陡然一怔。
    猝不及防的疼痛,伴随轻微的闷哼之声,男人周身一僵,扣在她腰上的大手也刹那凝滞。
    “你是对我有恩,江揽州……”
    “这年我走投无路,的确是你救了我……”
    “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平等交易,并不代表你对我有恩,就可以无下限摧折我身而为人的原则底线!”
    “什么去不去床上?”
    “傅廷渊又究竟做错什么了?”
    “因我依附你而活,就活该被你如此羞辱威胁……”
    他的王妃,身娇体软,手无缚鸡之力,即便用尽了全身力气,于江揽州来说也不过花拳绣腿。
    偏偏这一次。
    肩背插入的那枚焰绯色宝石珠钗,江揽州反手将其拔下,一双黑眸霎时间铺开猩红血色。
    痛吗。
    老实说,自幼开始,江揽州习惯了忍受疼痛,无论身体或精神。
    只是此刻的他,显然没料到他的王妃会突然对他出手......在他被嫉妒和占有欲冲昏头脑,最想得到来自她的抚慰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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