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失败的经验,它们现在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偷偷地缩在无法被观测到的地方,哪怕敏感多疑如那个人类,也顶多只能觉察到些微的不适。
    无数的声音在招厄的耳边说话,引诱,蛊惑,煽动。
    ——尝一尝吧,尝一尝他的味道。
    ——他的兴奋,他的恐惧,他的隐忍,他的脆弱。
    ——要吃他的灵魂吗?从哪一部分开始?那双时常闪烁着算计与玩味的眼睛?还是会甜言蜜语哄骗你的嘴唇?或是经常露出破绽的颤抖的指尖?一看就适合撕咬与留下痕迹的脖颈也很不错……
    招厄说:闭嘴。
    它们闭嘴了。
    招厄说:闭眼。
    眼睛们闭上,又很快不听话地张开。
    它们代表着他最深也最本能的渴望,哪怕他的伪装再好,也无法彻底扼杀自己的本能。
    他只能压制,把一切的的毁坏欲、疯狂与食欲扔进最黑暗的笼子,挂上并不坚固的锁链,等待着,等待着青年的手段用尽的那一刻。
    那些被囚禁的、压抑以久的欲望将彻底冲出牢笼,报复性地吞没掉那个人。
    这是第一次有人类敢玩弄他。
    池殊扫了一眼自己的天赋面板,上面显示:【剩余时间:00:11:02】
    通讯图标上有个小红点,他点开,薛琅的消息弹了出来,三分钟前发的。
    【薛琅:你现在怎么样?】
    【池殊:我没事。你们那边呢?】
    对方的回信很快冒了出来。
    【薛琅:我们被困在礼堂了。】
    【薛琅:徐涛死了,兰悦受了重伤。】
    【薛琅:我们在想办法突围。这里很乱,你最好别过来。】
    池殊指尖停顿几秒,输入了【放心】二字。
    他关闭虚拟界面,说:“带我去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
    “如您所愿。”男人说。
    招厄当然知道对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那些“信徒”与“祭品”。
    与这个人有着一些微薄联系的虫子。
    微不足道。
    不值一提。
    弱小而可笑。
    但那些“眼睛”还是躁动起来,发出不甘的、混乱的窃语。
    ——几只虫子,居然也能牵动这个人类的心神?
    它们叽叽喳喳。
    ——他是你的,只能是你的,他是你的你的你的你的,他是你的猎物,你的藏品,你的欲望,你的愤怒与占有,他只能被你注视,被你嗅闻,被你舔舐,被你束缚,被你吃掉血肉,品尝灵魂,那种存在怎么可以分走他的注意?怎么可以?你绝不能允许不允许不允许不允……
    招厄:闭嘴。
    “……我可以睁眼么?”
    池殊:“睁。”
    他睁开了幽暗的眼睛。
    男人注视着他:“我需要借给您一些力量,请允许我触碰您的皮肤。”
    池殊:“……如果你有让我不高兴的举动,我会惩罚你。”
    他冰冷的视线游离过青年张合的唇。
    “当然。您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男人站了起来。
    他的影子笼在池殊的身上,低垂的目光缓缓滑过他的眉骨,睫毛,眼眶的轮廓,最后落在了他的耳垂。
    被几缕鸦发掩映着。
    池殊被他看得脊背发凉,刚想叫停,对方突然朝他伸出了苍白的手指,伴着冰冷刺骨的气息,将他即将涌出的字句冻在喉咙里,浑身僵硬。
    池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只是分神的功夫,那寒凉的指尖便已触上了他的耳垂,浅浅地一碰,却令池殊寒毛直竖,并不敏感的耳垂阵阵发麻,如针尖扎入天灵盖。
    他下意识后仰,躲开了对方的进一步触碰。
    池殊一把拍开他的手——这力道在他的眼里小得可笑,连挠痒也算不上,但他还是顺着青年的动作把手收了回去。
    “您不高兴了吗?”
    他自然地跪下身来,仰面注视着呼吸有些凌乱的青年:“您会惩罚我吗?”
    池殊:……
    怎么办,对方好像突然兴奋起来了。
    不可以让他爽到。
    池殊平复着心跳,试图令自己的口吻听上去更冷漠一些:“……我会宽恕你。仅此一次。”
    招厄盯着他。
    准确来说,是盯着池殊左耳处那点鲜血般的红。
    他刚刚的杰作。
    它缀在青年白皙的耳垂上,折射出诡谲冰冷的光,隐隐地,散发着不详而危险的气息。
    “眼睛”们也在盯着。
    它们愉快地笑了起来,齐声说。
    ——他是你的了。
    “感谢您的宽恕。”
    男人缓缓地,暗昧的嗓音下,涌动着深沉的恶意与渴望。
    “我现在会把您带到那里。只要您需要,我随时会出现。”
    ******
    一楼礼堂外。
    以李泽与华路水为首的几人堵在门口。
    在他们的身后,攻陷方的成员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在刚才的混战中,戴安娜死了,现在他们只剩下五人。
    礼堂内的被攻陷方情况也不容乐观。
    徐涛死亡,兰悦重伤失去了对战的能力,还能继续抵挡的只有四人,并且攻击型的只有江小雯一个。
    相较而言,还是攻陷方那边占了上风。
    他们两边都元气大伤,此刻陷入了胶着的僵持对峙中。
    江小雯嘴中咬着绷带,在右臂处的伤口上用力扎紧,她指尖的冰霜不断融化又重新凝聚,汗湿的发丝下,一双冰冷的眼睛牢牢盯着对面的人。
    她的天赋使用早已经超过了临界次数,此刻脑部的神经一阵阵的抽疼,视野被汗水蒙湿。江小雯用手肘狠狠擦过额头流下的汗。
    薛琅站在她的身边,手掌处缠着浸血的纱布,他垂眸看着通讯界面上池殊给他发的那个【放心】,非但没放心,反而更不安了。
    他自然清楚池殊不可能来白白送死,也相信他的实力。
    只是薛琅隐约觉得,一旦对方出现,这里的局势就会彻底失控。
    ……这人总会搞出一些惊人的动静来。
    李泽和华路水也受了不轻的伤。
    他们的身上都是被冰刃划出的伤口,寒意顺着血液渗入身体,即使被包扎好,也阻隔不了将神经冻得发麻的冰冷。
    李泽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叫江小雯的女人,看着柔柔弱弱,天赋的攻击性居然这么强,用起来跟不要命的疯子似的。
    要知道,天赋一旦使用超过了临界次数,每催动一次,对身体与精神都是无比煎熬的折磨。
    薛琅正注意着攻陷方那边的情况。
    他不知道这样的对峙还要持续多久,但再这样下去,最先坚持不住的,无疑是他们这边。
    而且还有个身受重伤的兰悦,倘若不能及时结束副本回中转站治疗,她很可能会不治而亡。
    心头涌起些焦躁的情绪。
    忽然间,薛琅注意到楼道处一道突然出现的影子。
    熟悉的身形,面容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他倏地睁大了眼睛。
    ******
    池殊直播间内。
    在信号恢复后,陆陆续续的有弹幕滑过。
    【嗯?主播的屏幕突然又好了】
    【我还以为主播死了】
    【刚才为什么会掉线啊?祭坛上到底发生了啥?】
    【已经投诉了,异渊那边的回复是受了不明原因的磁场干扰,我不理解】
    【这黑屏bug到底什么时候修复?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有没有一种可能,黑屏其实是主播自己的原因……】
    【还有什么是我们这群观众不能看的吗?】
    【嘶,你们觉不觉得,主播气场好像变了?】
    【等等,主播身后的影子突然动了一下】
    【应该是有鬼在跟着主播吧,还是说这也是主播的手段之一??】
    【已经彻底分不清了】
    ……
    池殊从一楼的楼梯间走出。
    他并没有刻意放轻自己的脚步,很快,就有攻陷方的人发现了他。
    他们齐齐转过身来,警惕地注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
    他们本该立刻动手的,但那一刻,有莫名的冷意悄无声息地爬上脊柱,令玩家们感到一阵极深的恐惧,却找不到恐惧的源头在哪里。
    就像……有什么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青年的身下,那道黑色的影子显得格外高大,边缘如同扩散的雾气,不断聚拢又散开。
    某个瞬间,人形被彻底扭曲,变作无数蠕动的黑暗,疯狂地增长、颤抖,犹如深海的水草。
    池殊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自己的天赋面板,猩红的数字跳动着,有些刺眼。
    【剩余时间:00:08:11】
    他必须在倒计时清零之前逃离副本。
    李泽死死看着那个朝他们越来越近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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