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被敲了两次脑袋的卫长云悻悻然间正要出帐,却又被卫国公唤住了。
    半晌,卫国公却挥挥手,叫他又退了出去。
    卫长云走了,卫国公自己却放下书,起身后朝着吕禄山的帐篷张望了几眼。
    功名利禄,特别是名,不是谁能轻易割舍的。
    恃才傲物,却是大多有真本事人的通病。
    更何况似吕禄山这般人物。
    他就是居功自傲,卫国公都半点都觉着意外。
    可最叫卫国公记忆深刻的却是吕禄山三番两次对着明崇帝跪地行礼的模样——当真是无比自然忠心耿耿的模样。
    行军打仗是一回事,在朝为官又是另外一回事。
    世道如此,为之奈何?
    卫国公踱步回了座位上,他拿起书时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年纪轻轻的,谁教的这般的本事?
    ……
    三日后,王师入京,却是都人云会,芬茀夹道欢迎。
    明崇帝设宴慰劳诸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歌舞曼曼,却是一片欢快之气。
    只散了席,信老王爷却被明崇帝留下了下来。
    许是信老王爷年事已高,此番又苦战数月,来回奔波,回府后竟是病倒了,交出兵符之际上书乞求陛下恩准回滁州养老。
    便是太医院院判同多位御医于府上请诊医治,都只叹回天乏力,束手无策。
    明崇帝允了信老王爷所求,信王世子也随之出京一同就藩。
    ……
    长信宫
    从坤宁宫请安回来,潘玉莲挺着肚子散步似的,被搀扶着慢慢走回了长信宫。
    待进了殿,接过杜鹃送上的燕窝银耳汤喝了些,就听长顺来报,:“娘娘,陛下这会儿出宫了。”
    潘玉莲放下了手里的汤碗。
    “今日便是信老王爷离京的日子?”
    长顺应道:“正是。”
    潘玉莲点点头,待喝完了手里的汤,她站起身,被听梅扶进了小书房。
    在小书房内被隐秘的角落里,潘玉莲翻出了一本藏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
    这上面记载的都是潘玉莲曾拼命回忆,绞尽脑汁写下来的原著剧情,当然,所谓的剧情现在早就已经被潘玉莲搅合的一塌糊涂,面目全非了。
    很快,小铜盆内点了火,潘玉莲亲手这本册子丢了进去。
    火苗毫不留情的吞噬着书页,火光也跳跃在潘玉莲的眼底。
    信老王爷用自己的命为慕容烨求得了喘息的余地——从京中的宗人府内圈禁换成了滁州王府内圈禁。
    信王府的威信都是由信老王爷拼出来的,慕容烨自然也沾得了这份光辉。
    但这世上,从来都是世态炎凉,人走茶凉。
    信老王爷撑不了多久了,他一走,那些关系人脉都会疏远。
    便是慕容烨再有人格魅力,也比不得明崇帝的亲生儿子来的名正言顺。
    “信王爷,信王世子,端王……”
    一个个数着‘朝堂上竞争对手’的潘玉莲手指头顿了顿。
    端王,小心谨慎了一辈子,临了栽了大跟头。
    他本就中箭有伤,骤然惊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噩耗,竟是当场伤口崩裂,吐血晕厥,几度性命垂危。
    就这,他还得再被端王世子牵连,毕竟是逼宫大罪,往大了说那就是谋逆,只不过因着明崇帝到底不在宫中,端王世子又寻了个体面的借口,自刎谢罪……端王爷倒没有被圈禁,只是削爵减食邑。
    诚王和诚王世子更不用说了,父子两个那是二话没有,现在什么都不求,只一心一意的求着就藩,瞅着那架势是恨不能收拾了东西马上就出京,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看着潘玉莲掰着指头,一个个认真数过去的模样,一旁的听梅脸上露出了笑意。
    可见潘玉莲叹了口气后,脸色又严肃起来的模样,听梅
    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潘玉莲靠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怔然,:“现如今外敌没了,可不只剩下内耗了吗?”
    “天家富贵,真真是迷人眼啊。”
    “更何况,从来就是人心易变。”
    “就凭咱们陛下那般缜密的心思,满身窟窿眼,比之我更多疑多思……”
    见潘玉莲紧紧锁着眉头的模样,听梅连忙近前。
    她蹲下身,轻轻的握住了潘玉莲的手,仰面望着潘玉莲,轻声宽慰道:“娘娘。”
    “从前,您为着信王世子的事被逼入宫,几度忧心忡忡间更是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如今心腹大患已除……”
    听梅说着笑了起来,她微微的晃动着潘玉莲的手。
    “到底是一番喜事,最起码此刻,您也该高兴才是啊。”
    看着眼前微微抿着嘴角,像是笑起来的潘玉莲,听梅不由得心头暗叹。
    当年初入宫时的潘玉莲……听梅到现在还记得——真真是一心一意的盼着避宠出宫,想法简单到了天真的地步,却也是真的自在快活。
    只不过后来……这份天真气被飞快的绞杀了。
    听梅一路陪着潘玉莲,她眼见着吃了大亏后,宛若剥皮断骨似成长的潘玉莲一步步变的多疑多思。
    这份多疑多思支撑着潘玉莲格外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走到现在,但又悄无声息的耗着她的心血,时时忧心。
    听梅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的拉住潘玉莲——踏足其中,却不深陷。
    “娘娘。”
    听梅紧紧的握着潘玉莲的手,眼神坚定的看着她。
    “这些年,这宫里什么大风大浪的您都走过来了。”
    “该死的人也都长眠于世。”
    “谁也打不倒您。”
    “往后……往后的日子谁说的准呢,且只看当下,您富贵一日是一日。”
    小书房内静默了许久。
    潘玉莲吐了口气,她笑着轻轻的拍了拍听梅的手,使劲的点着头,:“只要不死,这世上的其他事,那都是小事。”
    “荣华富贵,嘿,这辈子我是享定了。”
    见潘玉莲重又有了精神,眉眼含笑的模样,听梅也笑着连连点着头,:“娘娘说的极是。”
    待收拾干净关于上一世的所有痕迹,用过午膳,听贵喜来报明崇帝的御驾往长信宫来的消息。
    潘玉莲立即欢欢喜喜的朝着殿外走去。
    “陛下!”
    如今潘玉莲身子重了,不像从前那般可以随意的的跑了,倒是明崇帝的脚步更快了些。
    他上前打横抱起了潘玉莲,脚步稳稳的往殿内去,潘玉莲双手自然的环着明崇帝,靠在他的胸膛上。
    待坐到贵妃榻上,明崇帝也没放开潘玉莲,他一下下的慢慢揉着潘玉莲的腰,轻声问道:“午膳可用着喜欢?”
    闻言潘玉莲却扁了扁嘴,她转过身,双手环住了明崇帝的脖颈,明崇帝双手扶着她的腰。
    潘玉莲抬眸望着明崇帝,蹙着眉心,可怜巴巴的道:“陛下不在,嫔妾食不知味,哪里还能说喜不喜欢。”
    谁能想到,刚坐下这就迎面结结实实的吃了一个美人眉眼含情间,娇嗔着送来的‘糖衣炮弹’。
    可明崇帝还真就吃这一套。
    他眼里的含笑的蹭了蹭潘玉莲的鼻尖,又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瓣,随后明崇帝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嗯,甜津津的,果然是吃了蜜了。”
    “陛下。”
    潘玉莲这会儿笑的眼睛都弯了,却还在努力绷着嘴角。
    明崇帝笑着摸着潘玉莲的头,又很是一本正经的道:“是朕的不是……不知娘娘可否给几分薄面,晚膳与朕同用?”
    装模作样着思考的潘玉莲,瞧着明崇帝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是绷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
    潘玉莲笑的欢快,明崇帝也笑着扶着她,伸手一下下慢慢的顺着背。
    笑的短了力气的潘玉莲倒在了明崇帝的怀里。
    明崇帝揽着人,又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潘玉莲拉着明崇帝的手,跟自己的手比着大小。
    嗯……完全没有可比性。
    她该要撤回手,却被攥紧,随后更是十指交握。
    潘玉莲下意识挑了挑眉。
    这是从前她没脸没皮拼命巴着明崇帝,翌日早上佯装睡着悄悄做出的动作。
    如今,明崇帝倒是做的无比自然丝滑了。
    “玉莲,朕已经拟旨册封你为贵妃。”
    “你如今身子不便,暂且延后……倒是钦天监送了几个吉日,你挑个自己喜欢的?”
    “贵妃?”
    潘玉莲闻言霎时来了精神,她惊喜的瞪大了眼,直直的看着明崇帝,:“陛下,陛下是要册封嫔妾为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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