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避过去了吗?”
    主持始终面容温和,“那日商人的外孙前来探望,祖孙二人欢乐不已,几日的阴霾情绪一扫而空。”
    沈临到这个时候还以为是个好结局。
    “直到戌时到了。”
    “据那家保姆所言,是正在做饭的时候察觉到不对的,那商人躺在儿童垫子上,早已没了动静,外孙却还在拿着小火车在人身上划来划去的,从头碾压到尾。”
    沈临脸色白了白,是这样子的“车祸”吗?
    “可……”
    主持平和地道,“那人是心悸而死的,已来不及送医了。”
    “因落下了,就必然会有果。”
    “只是以不同形式而来。”
    沈临怔怔然的,他垂着眼皮看着自己的掌心,隐约觉得什么东西穿过迟钝的脑子破出来。
    “老衲只能算到你和城南的容家有未断的因果,推断了方位与时刻,仅此而已。”
    “你魂确实不全,眼下想起来了么?”
    沈临愣了下。
    “不必回答。”
    “我只问问而已。”
    老者笑得慈眉善目。
    沈临心弦动了下,一字一句道,“可我并不是第二次。”
    “所以小友是变数啊……”
    沈临合着的手一下子散开了,手指都变得没力气。
    “多知便多愁。”
    “何苦前来呢?”
    主持给人到了一杯茶,透彻见底,荡起一阵波纹来。
    但正当以为话题结束了。
    “陆屿廷呢?他呢?他可以避开么?”
    沈临对那个故事耿耿于怀,仍然觉得心口狂跳不止。
    人畏惧的往往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其所携带的社会关系。
    从出生到长大到成人,从风华正茂到耄耋之年,总有在意的人与物,景与情。
    多少人能真正释怀,多少人能做到庄子那样鼓盆而歌。
    很多人连宠物的离去都无法接受。
    沈临面色微白,实在是很惶恐,指节都凉了。
    直到人温和地问:
    “小友不是看过‘书’了么?”
    “可结局——”少年有些急切。
    “你是唯一的阅者,已经比别人多来了一层领悟不是么?命数是可以改的。”
    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临一瞬间心脏的紧绷感消失了,喉咙轻微堵塞着,他手脚冰凉。
    “我知道了。”
    真的吓得不轻。
    少年捂了捂脸,发了好一会呆。
    “要下棋么?该你走了。”
    主持仍旧四平八稳,温和地看着人。
    ——他不用入局,他当棋手……
    少年看着青涩,但倒是也不拒绝,托着腮认认真真地看,然后捻起一枚白子落在了角落处。
    “我放这里。”
    主持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直到推断了出之后的几手,面露震惊。
    破局了。
    “小友你……”
    叩叩。
    沈临侧头去看,外面响起冷冽的嗓音,“主持,他该吃饭了。”
    “陆屿廷!”
    喊了下人。
    脆脆的。
    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
    结束了。
    静室门被打开,沈临抬眸看人,眨巴眨巴眼。
    “主持。”
    很沉稳的嗓音。
    “也好,你们下山吧,老衲便不多留了。”
    老者笑吟吟的,起身准备相送,看到陆屿廷拧眉看着棋盘,温和道,“施主所言不虚,小友很会下棋。”
    少年手腕被拉着,面色泛起来点血色,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没有,我就是看那里有个空。”
    说完人就弯腰拣了五个白子扔进旁边的盘托里。
    动作一气呵成。
    主持愣住了。
    随即爽朗地大笑起来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为何非要厮杀出生路,换个规则不就行了。
    他果然是老了。
    不如年轻人。
    陆屿廷察觉到掌心人在挠他,垂眸看过去,“没事。”
    “主持,那我们先走了。”
    庭院外——
    沈临越想越不对劲,跟着人在连廊里走,脸一点点地红了起来。
    “我是不是下错了?”
    “我以为那是五子棋,我看没多少子……”
    “啊!好丢人啊!”
    人半道蹲下了。
    手还在被牵着,显得可怜兮兮的。
    榕城天气回暖了很多,太阳微出,照在人身上,显得融洽极了。
    影子拉得很长。
    但就在这时——
    “哥哥!”
    小和尚抱着一个柱子,又来看人,但似乎是怕什么,没敢跑过来。
    陆屿廷拧眉看了过去,沈临立马站起身来,扯开了自己的手,恢复大人模样。
    “怎么了?”
    沈临弯腰扶着膝盖,抬手挥了挥,“你过来呀。”
    小和尚这才慢慢地走了过来,站在人面前,闷闷地道,“你要走了么?”
    “对的,我要下山了。”
    小和尚吞了口口水,看了下沈临身后的人,又蹭得躲开视线了。
    “没事,你记得我的名字么?”
    沈临蹙眉回头看了下,表情不言而喻,你吓到了他了?
    陆屿廷只是看着他。
    “空一呀,我记得的。”沈临转过头来看人,拍了拍人的小肩膀。
    但就在这时,小和尚却仿佛是委屈极了,一把抱住了面前人的腿。
    欸?
    陆屿廷拧眉:“回去。”
    沈临觉得他好凶,刚想说什么,一个略大的扫地僧跑了过来,飞速抱走小孩。
    “他不懂事,陆施主,你们慢走慢走!”
    “说拜拜!”
    小孩子的手被举了起来,摇了摇手。
    沈临只能和人说:“拜拜啦?我还会再来的。”
    “哥哥。”
    被抱走了。
    *
    “你这么凶干什么?他看起来好怕你。”沈临还是没忍住说道。
    怀安寺占地面积不小,从静室往山门那里走还要一段时间。
    前面的人脚步一停。
    沈临看到对方在看自己,莫名觉得毛毛的。
    “当年是我送他来怀安寺的,他性情偏执,或许是基因被编辑过,记得出生后所有的事,执着地想要正常的家庭关系。”
    “但主持算过了,出生就不顺,入了尘世只会不得安宁。”
    “他试图把我构造成父亲的角色。”
    “你觉得他粘着你是为什么?”
    “你长得又很合他心意。”
    沈临整个人都无措了起来,脖子蹭得一下就红了一片,“我、我……”
    手腕被带着往前一扯,人一下子被拽了过去。
    陆屿廷压着声音道,“你以为他是什么好孩子,他早早地知道自己基因有问题,天然地接受程度高,认为医疗条件好。”
    “给你算命?”
    “他是真的觉得你可以生个宝宝。”
    “他把你当妈妈的角色。”
    沈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直到山下都一句话没再说。
    老实极了。
    但糟糕的事还不止一件。
    刚下山,陆屿廷脚步一停,沈临懵懵地撞上人的手臂。
    抬眼一看。
    沈云霄站在不远处,倚靠着自己的车,拧眉看着二人牵着的手。
    第74章 照片
    沈临个子也不算矮,但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就显得低了一头,即便是心虚不已地想要藏手,却还是被轻轻一拽。
    人被微微往前一带,贴得更紧了。
    “安安。”
    “他叫沈临。”
    旁边的少年一整个惶恐,呐呐道,“叫什么都可以。”
    沈云霄闻言笑了下,原本是倚靠着车门的,而后站直身子,走了过来,低头道,“你说的没错,安安已经去世了,眼下这个是我沈家的养子,是我的弟弟。”
    “他和你不认识的。”
    沈临的另外一只手腕被扯了过去,人被带着往前走了一步,青年垂眸看人,低声教育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出门要和我说一声。”
    “我、我忘了……”声音小小的。
    陆屿廷根本就没有松手,沈云霄又直视过去:
    “上一段婚姻你执着不离婚,但关系已经结束了,沈家于情于理都不欠你的,安安的墓地你都不转让。”
    沈临愣住了。
    “但沈临年纪还小,初来乍到的,家里对他的婚事不做要求,但我母亲的意思是不打算让人找个二婚男。”
    “能理解吧?”
    语气很是平和。
    少年垂着头,一口大气都不敢出,沈云霄根本就没变。
    那张嘴……自己舔一下会被毒死的吧!
    “是么?”
    沈临还没来得及打断,陆屿廷就很平静地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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