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廷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揉了下眉心,起身拿着手铐给自己拷上了。
    另一头扔给沈临。
    “……”
    其实好久这样了。
    他有时候怕弄疼他,就纯粹的只拷自己,沈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疗法。
    但是还是牵住了。
    手腕伸手钻进去了,圈口没调,有点像戴镯子。
    “那怎么了?伯母的新闻不是压下去了么……”
    “你可以和我说的。”
    沈临其实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书里这是说陆家父子不合,虽然他现在知道了原因。
    但书里也没有对最后的关系说明。
    “他去劳云山了。”
    “爸爸?”
    “嗯。”
    少年还是不懂,“然后呢?我们是不是也要去?”
    “我父亲上辈子自杀了。”
    “也是这一天。”
    这两句话仿佛是什么慢回放一样,沈临不知道自己愣得有一秒钟还是两秒钟。
    陆屿廷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所以是真的。
    执念能是什么……除了家人还能有什么?
    沈临瞬间领悟到自己扮演的角色,他走投无路才会去说,误会层层叠叠,已经找不到干预的机会了。
    少年没有片刻犹豫,心想要是陆叔叔真死了,那绝对完了。
    陆屿廷的病永远不会彻底好的。
    他没有片刻犹豫,甚至带着手铐链子就起身去找手机,“打、打电话!”
    陆屿廷神色很平静,“关机了。”
    沈临吓得汗毛都起来了,这个时候还冷静什么,他牵着人的链子就下了楼。
    以至于管家表情都僵住了。
    但来不及说太多了。
    “林叔林叔,去劳云山!!快快派车。”
    沈临心说这么赶过去也得好长时间,他脑子里快速地过着,不自觉地手腕就从手铐里脱出来了。
    仿佛条件反射一般先给了管家叔叔。
    “等我一下。”
    礼物……那个礼物。
    是什么?
    陆叔叔临走前给过一个东西,棋盘……沈临肾上腺素都起来了,结局不能影响局势,那就是人物的执念。
    他手都在抖,慌张地打开了自己的书包,把那盘棋子倒在了地上。
    后面果然压着一张纸条。
    ——陆沈联姻是我促成,我本意是让他知难而退,但却将你卷了进来,回国也是让这桩婚姻分开。
    ——但事与愿违,你们比我想象的相处融洽,你是个好孩子,我不能真做出拆散你们的事。
    ——可你年纪太小,难辨是非,我总想着或许你会醒悟,陆家不是个好去处,我儿子也不是个好归宿。你过于纵容,我担心你被他迷了心智。
    ——你可以联系我,我可以带你来加州。
    ……
    沈临怔住了,又一次选择。
    是什么时候?
    陆慎告诉他要锁门的时候?
    少年想起来那个已经打开……但是白天一看门还是锁着的事。
    沈临惶恐地去看联系方式,慌慌张张地去打。
    或许是不放心。
    或许是害怕自己再做一桩恶事。
    陆慎只是在墓前等了好久,他或许也是和父亲一样的人,总是觉得家业不能败。
    无论如何要传下去。
    还是封建。
    人笑了笑,找了把钓鱼椅,坐在山头,无聊地画画。
    “轻宜……精神层面的疾病婚检都是不通过的。”
    “这不是害了人么……”
    陆慎只是轻轻地道,“那孩子没给我打过电话,是没看到呢,还是就接受了。”
    “我总觉得良心难安。”
    “还是想拆散。”
    男人似乎轻笑了下。
    ……
    风轻轻地吹了下,劳云山已经恢复了一些生机,绿意虽然寡淡但也美丽。
    陆慎看着面前的板子,说实话不太会画,只是勾勒了一朵小花。
    低头看了下墓碑。
    “我总是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不后悔,你都那么疼了,我有什么不能答应你的,”语气轻轻的。
    “陆总!”陈赟在山坡下面的石头上坐着,手里是薅了一把的狗尾巴草。
    变成了一串兔子头。
    他有个女儿,虽然是个同,但仍然很疼爱。
    “什么时候走啊!”
    陆慎交叠着双腿,实在是觉得有些苛待自己的下属,但谁让他当时背叛自己的。
    你给我收尸吧……
    精巧的手枪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上了膛。
    “待会吧。”
    麻烦你得抬着我。
    想到这里,男人唇角弯了下,眼角有些轻轻的细纹。
    看他到成家立业。
    轻宜,完成了。
    砰——
    *
    三个小时后,医院。
    陆慎面色奇差无比,硬生生扛着医生在下巴上的缝针。
    还得时不时地安抚面前的小朋友。
    “爸爸爸爸……你吓死我了……”
    一言不合甚至开始哭。
    陆慎没见过这种场面,更想象不到一个少年用石头硬生生给他砸懵了。
    子弹偏了。
    陈赟可能根本就没有被吓到,反而手机里存了一些不该有的照片。
    但即便如此。
    陆慎还是说:“我没事。”
    沈临甚至是穿着睡衣跑出来的,嘴巴扁了扁,泪眼汪汪的。
    旁边的护士问了句,“这是您的孩子么?”
    陆慎蹙了下眉,刚想要解释——
    “是的是的。”
    因为是外伤,而且也不太严重,简单在急诊处理下就行了。
    反而是砸伤,要去拍个ct。
    沈临吓得腿都软了,蹲在地上跟个蘑菇一样。
    仰头看着他。
    “……”
    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可能添了麻烦。
    “你吃饭了么?”
    人一尴尬起来,就会绕到这几个话题。
    沈临摇了摇头。
    “那待会我带你去。”
    陆慎只能这么说,连饭都没吃,实在有些不太好。
    等到护士去旁边拿药的时候。
    沈临连忙说:“不要自杀好不好不要自杀……”
    脸颊都哭红了。
    陆慎愣了下,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变故,谁告诉来这里了?
    这么恰好?
    他也可以在山上看风景。
    另外,为什么瞄准的技术这么高?
    思绪平平。
    “我只是没有什么活着的热情了,不是抑郁。”
    陆慎试图解释,娓娓道来,“没有什么挂念了而已,你伯母在山下待了很久了,她也会孤独的。”
    笑眯眯的。
    少年含糊不清地说:“不是,都投胎去了。”
    “……”
    真的是个小朋友。
    “怎么会没有挂念?”沈临仰头去道,表情很认真。
    “您不要丢他一个人……这段时间当年的事查过了……他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原委。”
    “和好行么?”
    有时候豪门里的阴私,就像是家里长短,摆出来说也无非是这几件事。
    陆慎年少时得知自小的玩伴休学回了乡下,学也不上,逃了期末考连夜回来。
    用钱打法了那些人。
    但怎料挡不住自己父亲事后料理了那对夫妇。
    陆慎试图去救那个小孩,医生说了可以,但直白地讲活不过五岁。
    不是什么肺水肿,是各种各样的先天性疾病。
    陆慎想了想林也的弟弟死在他怀里的样子。
    拒绝了治疗。
    但被误会了。
    可如果去解释的话,陆敛亭做的事……会不会让林也心情煎熬。
    那是救他一命的人。
    形象已经立住了。
    再毁掉?
    他成了那个恶人。
    时间又晃晃悠悠过了几年,一桩又一桩的危机几乎让人措手不及。
    他回了老家,看到了那个孩子,他的儿子。
    父亲的病愈发严重,偶尔会产生攻击性,陆慎蹙眉让佣人不告诉他,只是给他继续吃包装成“维生素”的东西。
    妻子已经无力回天,一直待在医院。
    她让他回来看看孩子。
    ——妈妈生病了?
    ——嗯。
    ——生了什么病?
    孩童的语气过于纯粹,甚至有些上扬的语调。
    陆慎说不清楚当时是什么感受,一点也不想哄他。
    ——基因病,治不好的。
    他被吓跑了。
    家里其实养了一些小动物,珍珠鸟,鹦鹉,还有几个乌龟,一条杜宾犬。
    很生机盎然。
    直到陆陆续续的死去。
    佣人总是在收拾垃圾,偶尔会趁着人不注意把鸟换成新的,这样小少爷就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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