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到了我叫你。”萧烬安扯来张毯子,将白照影裹住,手掌搭在白照影左边腰侧。
    有些坏皇帝在做完坏事时,就会变得很好,让人脾气也发不出来。
    ***
    天坛并不只像课本那样,是座蓝顶蘑菇型的巨大房子。
    天坛是片地广人稀,遍植绿树的建筑区域。
    圜丘部分,是皇帝直接与上苍对话的地方。
    祈年殿部分,用来祈祷风调雨顺,保佑国运安康。
    但这两个地段,为保持神圣性,不允许非斋戒人群踏足。
    朝官们由专人统一负责饭食,一般不会犯忌。
    至于皇帝,因为皇帝是沟通天地的主要人物,而被寄予厚望,以至于特殊对待,就有了以下这座,专门监督皇帝斋戒三日的地方。
    ——斋宫。
    无论从名字还是实质,斋宫都透着股乏善可陈的单调。
    搬进斋宫的这几日,帝后都没有安排活动。
    前两日,平静宛如一潭死水。
    皇帝在斋宫主殿日常处理朝务。
    应该说,萧烬安算很认真负责的皇帝,尽管本人不在皇宫,按说这几日,他能拿“筹备登基典礼”当借口,拒绝批复奏折,反正他在皇宫留下了一批阁臣。
    但萧烬安没这样做。
    相反,萧烬安还特地吩咐皇宫那边,将涉及重大事务的折子,直接送往斋宫来。
    所以皇帝有事情做,便不显得那么无聊。
    门开着,萧烬安在折子上勾勾写写,主殿安静得能听见萧烬安笔尖划过纸面的摩擦。
    这座主殿有个平铺直叙的名字,叫无梁殿,顾名思义,就是整座殿宇从外到内没有房梁,全部都用石头累砌而成。
    如果没房梁,房顶就不能太高,屋子就会显得采光很差,闷得慌,更何况屋子也很小。
    也许这是因为皇帝要斋戒。有忆苦思甜的必要。
    白照影在斋宫无梁殿里枯坐,很难顺利透出口气。
    难怪萧烬安在来之前就告诉自己,多准备一些玩物。悲催得是,白照影最近吃好睡好。过于安逸,所以根本没把这句提醒当回事情。
    无梁殿变成了无聊殿。
    白照影长长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睫毛全湿了。
    他带着一脸倦容蹭到萧烬安桌边,想在桌上,找个什么东西玩。可是除了重要奏折,什么也没有。
    他不想沾那些关乎大事的奏折。又打了个哈欠,想睡午觉。
    “夫君,我去歇息了。”
    “过来,别那么早睡,晚上你睡不着。”
    萧烬安让出一半椅子给白照影。
    有时候,这夫君是能当出几分爹味的。
    “哦。”
    白照影抱着软蓬蓬的绣墩,在萧烬安旁边坐下。
    坐着的这张不是明晃晃的龙椅,而是张紫檀木雕成的坐榻,整幅座板很长,可坐可卧,后面是张雕龙屏风。
    这椅子造价并不比龙椅低廉,同样也是极品。
    但白照影坐它却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他轻拉萧烬安的胳膊,萧烬安批阅奏折的笔端未停:“商量个事,能不能让成安帮我回去拿点小玩意儿消磨时光?”
    “能是能。”萧烬安写完一张折子,整齐码放在奏折堆最顶。听起来像有后话。
    白照影:“可是呢?”
    “他初入皇宫要走手续,朝臣必然以为我有急事。如果见到他给你带的那些东西……”
    “还是不要了!”
    他堂堂皇后看话本摸骨牌,让人知道怎么得了?
    社死预警!
    白照影无聊地丢开绣墩,搂住萧烬安胳膊,无聊地把整个人的身体,坠在那只右手臂上。
    ——“你的手正在变沉。”
    白照影故意拖长语气,怪腔怪调地说:“你现在不仅肩负整座江山,还有你的皇后。你快拖着你的皇后办公,让我感到你的力量。”
    萧烬安:“……”
    这是无聊疯了吗?
    萧烬安一侧目,恰看见白照影半张小脸埋进他手臂,另半张小脸露出来,俩眼圆溜溜的。
    萧烬安当然不会真拖着个白照影写字。
    他把笔放下,提出建议:“让人拿点好吃的?”
    白照影:“算了吧,在破斋宫吃过一顿饭,才知道,原来斋戒什么都忌口。”
    鱼不能吃,虾不能吃,做饭葱姜蒜不能放。
    往常他爱吃的点心,为了追求口感好,里面多少要放些荤油,也不能有,御膳房不供应。
    白照影委屈:“我都要立地成佛了。”
    成佛有点儿过分,萧烬安挽留,右手握住白照影左手,十指交叠放在腿上:“别去西方极乐,渡人不如渡我。”
    萧烬安如今会说些奇怪的情话。
    白照影抖抖爪子,比起对方常常含蓄地表达,他其实仍然不太习惯直球,颤声说:“谁……谁要渡你了。”
    萧烬安目之可见地危险起来,眯起眸子:“不渡我,你还想渡谁?你不准再有别的人了。”
    这男人会突然冒出占有欲。
    白照影眨巴着眼睛。
    无梁殿外有大臣求见。
    殿宇敞开着门,皇帝处于办公状态,所以无需通禀。
    大臣们进殿来时,白照影立刻和萧烬安各自分开,皇帝和皇后保持端坐状态。都要脸。
    大臣们一直低着头,倒是没觉察出哪里不对。
    大臣们陆续禀奏道:“陛下让彻查的皇庄侵吞民田的情况,如今已在整座上京排查完成,拆除违建、退还民田都会在春耕前完成,微臣来跟陛下复命。”
    这人应当是专管此事的,白照影想。
    萧烬安点头。
    那大臣退出去,上来另一个人,躬身说:“陛下之前的旨意,与裁汰机构退还民田政策,引来一部分势力的不满。”
    “臣在坊间听有传闻……”那大臣说了一半,忽然像被谁掐住脖子似的,另一半不说了。
    白照影听得抓心挠肝,好容易能有个让他排遣寂寞的事情,他向前探过去身子。
    却没想到那大臣还低了低头。
    白照影暗中咬牙。
    萧烬安:“说。”
    大臣知道这是恕他无罪,于是回禀:“有在新政中受损失的人,暗中立起先皇的灵位,微臣唯恐这与当初幽兰教同样,成为聚众结社的组织。”
    萧烬安眉梢微蹙:“去彻查。杜绝一切可能的情况。”
    “是,微臣领命。”
    那位大臣正要退出之际,应是感到不该只说恶劣形势,便又补充了句:“陛下。上京城有百姓编了首儿歌,是称赞您的,城中小儿广为传唱。”
    萧烬安并不居功:“嗯。”
    那大臣要退下去了。
    白照影:“是什么儿歌?说给我听听。”
    皇后虽是男子,有才华,不干政,在众臣子间风评很高尚。
    那臣子回禀道:“退皇庄,田归桑。削杂税,尽安康。”
    那儿歌用嵌字法,谐音暗含了萧烬安的名字。
    白照影嘴角提起来。
    他就知道,不可能因为夫君公开反对敬贤帝,所有人就会反抗他的好夫君。老百姓终究会认可夫君。
    白照影喜滋滋道:“赏,皇后有赏。”
    皇后拿着皇帝的私库钥匙,显得财大气粗。
    白照影又怕惹来后患:“只赏你一位,要保守秘密,别让别人都来我这儿拍马。”
    “是、是。”那大臣自然是高兴极了,“谢皇后,谢皇后恩赏。”
    第三位来汇报的是一拨人,有四五个,这些是言官,白照影仔细瞅了瞅,发现有熟面孔。
    自从萧烬安明面上没处理顾老臣,反给顾家更多优待,言官们积极性都没有受到打击,所以时不时也敢继续来皇帝跟前刷存在感,这是又来进谏了。
    其实白照影有点好奇,他们会再建议些什么?
    如果还是有关萧烬安父子关系那桩事,他们真的会再集体来碰这个钉子吗?
    白照影正了正身体,微微歪头。
    众言官:“臣等谏言,陛下登基大典后,广选秀女扩充后宫,延续皇族血脉。”
    第199章
    无梁殿不大, 大臣们一个紧挨着一个,人挨人, 排并排,使得皇帝书桌跟前的空间,乍然显得很拥挤。
    人是神奇的生物,人凑得多了,人们就会觉得扎堆很安全,言官们后脑勺朝天, 面对着是萧烬安修长笔直的腿。
    其实,言官们并不以为,新皇帝册封一名男子为后,与新皇帝纳妃之间有什么关联。
    毕竟让白照影当皇后, 已然是给予了皇帝发妻最完全的颜面。
    皇后理所应当鼓励皇帝开枝散叶,也理所应当替皇帝管理后宅,因为历朝历代的皇后,都有这样的责任。
    况且皇后以体谅皇帝闻名,面容乖顺, 性情想必应该很和婉。
    言官们不敢抬头。
    不过果然, 皇后没有反对, 皇后很安静, 像是在平静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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