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秋问还有没有能帮的地方,问了几个方面,都说很好。
    湛秋认为他们这是客气话,估计是不肯再给自己添麻烦。
    病人的妻子反过来解释,说有很多人帮忙了,除了基金会的资金跟法律援助,肇事者一家也挺好的,常来看望和帮忙。
    湛秋心想后者的殷切那可不算情分,带着愧疚跟目的性。
    于是轻哼道:“那都是他们应该做的。”
    “连他们家那位姑娘也另外来过,私下给了我们一笔赔偿,还给我带了两套换洗衣物,里里外外都有,心肠又好又细。”
    她说着还点了点她身上这套衣服,“鞋子也是她买的。”
    湛秋愣了一*下,细看了一眼她的穿着,沈清慈都没给自己买过衣服——没有嫉妒的意思。
    但湛秋一直以为,沈清慈是不屑于心细进生活里的那类人。
    她的精力大多放在正事上。
    不对,沈清慈也为她准备过睡衣,四个枕头,还用热水泡过花茶。
    别人口中的姑娘,跟她认识的那个沈清慈,形象好像不太一样。
    但不是说,沈清慈不是这么好的人。
    而是,她以为沈清慈不会愿意参与进这种事,舅舅表弟又对她不好。
    以为湛秋不记得了,大姐描述说:“就您第一次来看我们,也进来过病房的那个姑娘,高高瘦瘦很严肃的,你们说话了呀。”
    湛秋点头表示自己记得,表情认真下来:“她有说什么吗?”
    “她说知道我们不容易,他们家对不住我们,让我们委屈了。”
    然后伤者妻子看看门口,压低了声音:“还说,让我们别跟其他人提她来过。如果有人为难我们,强迫我们接受不公平协议,一定立即跟你们求助。不行的话找她也可以,她还把电话留给我们了。”
    湛秋更听愣了,心想沈清慈还真是信任自己。
    又想,这么听起来,沈清慈居然跟她舅舅不站在一边。
    此时相见,湛秋承认,面对沈清慈的邀请,自己话里有话,不狡辩也不遮掩,她可以坦然地暴露不大方的事实。
    人没有必要时时装大方,尤其她这样的人,犯不着讨好谁谋利益。
    她没有讽刺的意思,可能下意识也有,更多的是实话实说。
    之前你来我往那么多回,到头来只是成年人做游戏。她明明委屈,可若是大喊大叫,却显得不懂规矩,只能咽下去。
    她深知这游戏不值得奇怪。
    饭局上随便打听打听,除了他们一家工作狂不爱折腾以外,哪家的经好念,这样的风月事不要太多了。
    之前好聚好散也就罢了,要是再来一次,湛秋真不知道该那怎样的心态对待。
    明知不能放真心,然后呢?
    沈清慈只是停顿了一下,就收下她的拒绝,没有情绪起伏,也没有再劝再骗——她记得沈清慈其实很会骗人上钩。
    这次竟然只是客气地说她自己没分寸。
    湛秋笑了一下,她就不明白人跟人相处,具体的分寸在哪儿。
    投缘的时候,第一次见面就能坦诚相见,探索情爱;
    不投缘的时候,哪怕看雨看雪,住到对方家里去,也能无所谓地来一句“不想谈感情”。
    可见这个词的定义十分宽泛。
    在湛秋这里,沈清慈谈不上没分寸,只是“故技重施”而已,自己若愿意配合,那彼此高兴。
    不愿意嘛,也无可厚非呀。
    停车场里车辆跟行人进出频繁,但步履再匆匆,也不妨碍有人愿意关注颜色亮眼的跑车。
    湛秋心理作用,似乎沈清慈站过来后,车也更招人看了。
    无疑是因为,沈清慈不仅有一身藏不住的漂亮,而且站有站相,站在哪里都醒目。
    只是她今天虽然妆容精致,面容却稍显疲惫。
    这样来看,沈清慈的精神面貌也是一个宽泛概念。
    此前祁水与越择摆庆功宴,他们一路谈到了夜里,湛秋过去时,见众人或多或少顶着疲惫,张成帆也不例外。
    唯有沈清慈站在一旁,表情平淡,姿态优雅,像一枝覆着新雪的绿竹,挺俊得让人欢喜。
    沈清慈这个人一旦上起班,似乎不会感到累。
    这点湛秋见识过。
    她能吃苦,连带着在床上的耐力也不错,只是敏感,做起来的反应回回都像受不了,但能配合,且不怎么会喊停。
    但凡喊了,那就是真不想继续了。
    她不玩欲拒还迎的那一套,忠于身体的反应。湛秋很喜欢很沉迷。曾经。
    可眼下这才刚十一点,她陪家人做检查,至多不过两个钟头,倒像乏力得受不了。
    不过底子好的人,乏力时有乏力时的魅力,冷意被收敛了,显得有几分亲人。
    放在以前,如若是闹不愉快后她来这么一句吃饭邀请,湛秋会想也不想就答应。
    就当她按下了和好摇铃,湛秋会大度地与她不计前嫌。
    可惜,人摔跟头后就得调整步伐。
    湛秋打起太极,“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是开玩笑啦,一点小事,用不着请吃饭,我知道年底都忙。”
    沈清慈有样学样,带着标准化微笑轻声道:“知道你湛小姐在开玩笑,自恋这样的词放不到你身上。只能是自信,而自信是好事,湛小姐有自信的底气。”
    我要是有底气还会跟你在这说废话!抬起脸就去就亲你了。
    湛秋愤愤地想,不答应我表白的人不是你吗?
    也太羞辱人了。
    “呵呵,不敢当啦,自信过度不是好事,我需要自卑自卑。”
    沈清慈侧身贴近车子,抬起手肘,搭在车窗全降下的车门上。
    略弯下腰,手腕带着指尖在车门上轻点两下,“豪车与自卑不可兼得。”
    她靠近时,她最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像泼进了车里一样,幽淡却纠缠地绕住湛秋。
    她甫一抬手,湛秋目光就追过去,沈清慈那双手生得秀气,连指甲的颜色都比旁人通润些。
    还涂了她送的护手霜,仿佛是她的年度好物,你看这个人多容易让人误会。
    说话一如既往地幽默,带着一点精巧的可爱。
    湛秋觉得可恶!
    都成这样了,还在这跟自己说好玩的话,证明她就是比别人有趣,比别人吸引自己吗?
    以前湛秋以为她是非常非常喜欢自己,才总这样表现,现在早就知道,她是信手拈来。
    湛秋有点委屈了,因为心跳又快起来,感觉也要去体检中心做套检查了。
    沈清慈借着搭窗这个动作,顺势朝湛秋的车里看去,寻找着什么,她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能找着什么呢。
    找着湛秋在异国酒馆里流连忘返后带出来的“纪念品”吗?
    找着新的能吸引到湛秋的人留下的痕迹吗?
    还是,妄图找到湛秋痴心不改,对她念念不忘的证明?
    不可能的。
    湛秋车里也干干净净,只在副驾上放了一个她自己的包。
    沈清慈意识到这一点时,自知可笑,好在,湛秋不会看出来。
    湛秋换了话题,问她:“伯母的身体有不舒服吗,检查有没有哪里不好的地方?”
    “没有不舒服,只是为了放心。结果要等检查报告出来才知道。”
    “嗯,好。”该客气的话都客气完了,湛秋表达了想走的心:“你开车来的吗,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她也很奇怪,今天沈清慈像时间跟耐心充足的那个人。
    为什么呢,难不成真的因为感谢自己帮她舅舅?
    沈清慈听得懂逐客令,也看得懂人脸色,湛秋不喜欢她们这样的社交距离,也只是凭着教养在说客气话。
    这或许是湛秋的骄傲,哪怕心头埋怨,面上也不想表现出,否则像输不起了。
    又或许,湛秋是真的不在乎了,礼貌是认真的,不想跟她多说话也是认真的。
    沈清慈站直了,“不用,我开车了,你先走吧。”
    湛秋点头,准备发动车子,忽然想起来说:“等等,刚才伤者的家属跟我说漏嘴了,说你有偷偷给他们塞钱。我替他们谢谢你,你怎么想到送人家衣服,细致到鞋子的?”
    沈清慈走开两步,又回头,眼神淡淡:“我们第一次在病房见到时,你没注意到她走路腿脚不方便,鞋子磨损得破旧,衣服也穿脏了,但没有时间回家换吗?”
    湛秋真的没有,那个时候她心思被分割得稀碎。
    “对不起,是我太粗心。你还教了他们自保的方法,看来你跟你舅舅不是一条心。”
    湛秋其实挺高兴的,因为她就是不喜欢曾和章那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这样做,表面是为了伤者和家属好,其实还是为我舅舅争取最大化的利益,不是吗?”
    湛秋想了一下,这样说也没问题,还更合理。
    可是沈清慈真是这样想,才这样做的吗?


章节目录



会员日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秦淮洲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秦淮洲并收藏会员日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