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魂?
    桑绿:“那不就是坏鬼?”
    “对,就是坏鬼!”
    “找坏鬼做什么?你们不是最讨厌它们?”
    阿木耸了耸鼻子,孩子气的模样竟露出几分嗜杀的血腥。“烧死它们。”
    “必须死吗?把他们困起来不行吗?”
    “必须要死,坏鬼积怨会纠缠生人,它们不死,我们怎么活?”
    桑绿顿然,她试探道:“阿木,上一任巫女是怎么死的?”
    “被诅咒死的。”
    “如果她的鬼魂也在这里,你们也能狠下心来烧死她?”
    “不管她是谁,被诅咒的人就会成为坏鬼,成为坏鬼就必须死,而且她的魂早就消散了,不会在这里的。”
    “怎么散的?”
    “人死了,立马把她的尸体就地烧了,再将骨灰抛到河里喂鱼,魂魄受火烤,再受水淹,坏鬼就活不成了!”
    谁敢当着姜央的面,把她阿札玛的骨灰抛去喂鱼,不得被她弄死?
    桑绿:“谁抛的?”
    “还能有谁!”阿木眼里有小火苗在发光。“阿札玛啊。”
    “所有巫山人死了,都要阿札处理的。”
    阿木望着远方的身影,满是仰慕。“阿札玛当上巫女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的阿札玛烧尸体,抛骨灰,杀死她的灵魂。”
    “巫女,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鬼的!”
    桑绿微张着唇,久久说不出话来。
    “阿木,如果姜央也被诅咒了呢?”
    阿木回头看她,眼神迷茫。“什么?”
    “你也会烧掉她的尸体,将她的骨灰抛去河里喂鱼?”
    阿木愣愣的,忽地笑了。“阿札玛是巫山最亮的太阳,不可能被诅咒的。”
    铿锵————
    十四米长的刀震动两下,竟然迎面倒了下来,已经爬到刀尖上的那个人也随之坠落。
    桑绿脸色霎时白了,抬腿就要跑过去。“快救人!”
    阿木拦住她,拉着她绕过迎面砸下的刀梯,往旁边跑。“快快快!”
    全族的人都拼命往哨岗跑去,一时间,尘土飞扬,看不清路。
    早晨的风有点凉,卷着漫天尘土呛进口中,刀割似的直戳心肺。
    桑绿一步也不敢耽搁,咽下血腥味的空气,对着已然跑过了两座哨岗的人们大喊。“跑过头了!姜央在这!”
    没人理她,这群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只一个劲地往前奔。
    阿木逆着沙尘跑回来。“你傻站在这干嘛,快跑啊!”
    “姜央还在那,你们不救人吗!”
    “你还是救你自己吧,等阿札玛过来,我们就跑不了啦!”
    阿木神情激动,不像是害怕,也毫无担忧之色,反而…很兴奋?
    桑绿将信将疑,被她拽着狂奔,还没跑出去几步,一股令人窒息的灼热从右侧袭来。
    以长刀的顶端为中心,沿着十四米长刀的两侧,血红色的火焰融合沙尘,滔天席卷而来,隐隐压过了太阳的橘黄色。
    桑绿跑得比火焰慢,等她跑到两座哨岗之间,族人们聚集之地,寒凉的长刀已经彻底被火焰吞噬,烧得发黑。
    沙尘和火焰混合,什么也看不清。
    “阿木,咳咳…这是…在做什么?”
    阿木拉长脖子,翘首以盼。“上完了刀山,当然是下火海呀。”
    桑绿有些毛骨悚然,上刀山下火海本就是比喻词,怎么能这样真切的去做。
    可下一幕,火海里的人印证了阿木说的话。
    滔天火焰的中心,缓缓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甚至,可以说得上庞大。
    姜央还带着昨晚的银质护心镜,护心镜周边一圈嵌刻着纹路,凹凸不平,凹下去的部分残留着银色光芒,火焰在上方烧出花鸟虫石的形状,凸出来的部分暗沉不已,在炙烤下,黑得发红,仿佛是一代又一代人的鲜血浸染而成。
    “等阿札玛死了,这块护心镜就是我的了。”阿木瞳孔倒映着炙热的火光,语气也带着炙热的欲望。
    桑绿不悦。“那也是她百年之后的事。”
    姜央背负弓,戴面具,赤着脚,像是没有任何感觉,走在人类天性畏惧的火焰中,她浑身都被衣物包裹,唯有一双赤红的脚露出,踩在被烧成灰烬的引燃物上,每抬一次脚,桑绿都能看见黢黑的脚底。
    是烧焦了吗?
    赤红与焦黑的色彩,撕扯着桑绿的理智。
    人,血肉做成的人,怎么可能承受的住被刀割、被火烧?
    “阿木,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什么手脚?”
    “就像你们的防晒霜,涂了以后可以防止尸体腐烂,你们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秘制药,可以让人不怕刀砍,怕火烧?”
    阿木大笑。“怎么可能,阿札玛是九黎最亮的太阳,她天生就不怕刀砍,不怕火烧。”
    桑绿不信。“她肯定瞒着你什么。”
    “你看!”阿木摊开自己的手掌,深深浅浅、横七竖八的伤痕遍布,一层叠着一层。“阿札玛说,等她死了,我就是最亮的太阳,再爬那刀梯,就不会流血了。”
    桑绿不忍心再看,那伤疤覆盖着伤疤,早已形成厚厚的茧。
    叮叮——
    姜央的肩甲下缀无数银穗,走一步,银穗互相撞击,擦出耀眼的火花,一闪即灭,复又擦出,许是火焰也会燃烧声音,撞击声凄厉变形,随后变得嘶哑萎靡,仿佛是一只恶鬼由远及近,浸在滔天火海中经受酷刑,最后变得奄奄一息。
    周边的九黎人兴奋至极,野兽般的尖叫充斥耳边。“烧死它们!”
    “点火!烧的越旺越好!”
    “还不够!还不够!再旺一点!”
    桑绿知道他们在兴奋什么,正因为如此,她被这种声音刺激得牙根颤抖。
    巫山人对坏鬼的憎恶,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姜央再怎么删改巫女记录,也无济于事。
    坏鬼总会烧完的。
    火也最终会熄灭。
    周遭的引燃物烧完了,火势黯淡,唯独姜央还是一个火人,她远远朝桑绿走进,步伐间,掉落一扑一扑的灰烬,凄然落地。
    巫山人说,那是坏鬼的灰烬。
    阿木也这么说。“你看,阿札玛多厉害,她烧死了这么多坏鬼。”
    桑绿看着近在咫尺的姜央,没有避开那腾腾的炙热,只是悲情地想,这么多年,姜央究竟是以什么样心情,举行一年又一年的祭祀。
    姜央缓缓举起双手,奉上一块银砖婚书。
    年代久远的银砖表面暗沉,上面嵌刻的婚书字迹剜开氧化层,字迹经过火焰的炙烤,泛出耀眼的银光。
    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桑绿耳畔响起一声炙热喑哑,直直烧进胸腔。
    “我们结契吧。”
    第90章
    腥臭的乌鸦盘旋在山顶上,俯瞰下去,青翠竹林、泛黄树叶、火红枫树染成的巫山中,有一处黑色的矩阵。
    矩阵呈四方罗列,回字形嵌套,一回套着一回。
    “入席,议事开始~”
    刻意拉长的声音,有些像电视剧里皇帝上朝的时候,旁边的太监喊上朝,在宫门外都能听得见。
    油姨妈这肺活量,可真不得了。
    桑绿在席位的外围,就是第一、二、三…十九回,要不是视力好,都瞧不见姜央。
    咱就是说,身为巫女的新娘,难道没有一点点特殊的权力吗?
    至少席位上,不能安排在最后吧,而且阿木也是坐在
    第一回的。
    姜央的回复是:才结契便想着要权力,若是桑小姐当上巫女,必然祸国殃民。
    本来坐在
    第十八回的桑绿,又被硬生生安排去了第十九回。
    和小孩坐一桌。
    第十九回除了桑绿,全是奶娃娃,压根没有人照顾他们,有的甚至坐下来还没有桌子高。
    这些娃娃有着孩子该有的样子,多动、坐不住、爱吃手、唾液鼻涕乱流,但唯独没有吵闹声。
    “还挺乖的。”
    桌上只有一盏茶水,一块碳,一块白石。
    怎么用?
    桑绿看向旁边的小孩姐,约摸七八岁,已经算是所有孩子里面最有自控能力的了,绷着一张小脸,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眼睛直视前方,不,直视巫女,生怕漏掉一个环节。
    桑绿想想还是没有打扰她,用纸巾包着碳,在白石上稍微描画一笔。
    啊,好原始的投票方式。
    “不是那么用的。”女孩的视线没有分给桑绿,仍是紧绷着盯着前方。
    桑绿不太确定。“嗯?你说我吗?”
    “碗里的不是茶水,是写错了,用来洗的。”
    可桑绿一口水已经下去了。“这…是什么水,里面不是还有花瓣吗?”
    女孩一脸的无所谓。“就是泡花瓣的水啊,也能喝的,我们也常喝。”
    远处的油姨妈主持议事,在桑绿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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