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着端方持重,实则私底下可不正经,若不是小哥儿脸皮薄,学的经世之道早要酸成情话,逗着人玩儿。
    沈柳气得打他,可又舍不得真使劲儿。
    到后头埋在男人手臂边,两人咯咯咯笑闹成一团。
    到益正堂时,日头偏西,方过未时二刻。
    推门而入,悬在门上的铜铃清脆的响了起来,药草味扑面而来。
    三丈高的柏木药柜占了整面东墙,学徒正在捣药,赶上雪天,屋里好些来看跌打损伤的病人,胳膊腿青红一片,不住地唉呦。
    待到沈柳时,老郎中上下瞧了眼人,又瞧了眼站在他身侧的顾昀川:“哪儿不舒服?”
    “最近总是犯恶心。”闻着药味,沈柳喉咙又毛躁起来,他忙咽唾沫压一压,“老想吐。”
    手腕搭在脉枕上,小哥儿不住地紧张,直到顾昀川伸手将他的头轻压到自己腰际,沈柳靠着人,心才定下来。
    老郎中将指尖搭在小哥儿的腕子上,捋了把花白的胡子:“成亲几月了?”
    从仲夏到严冬,满打满算不过半载。
    老郎中笑着点点头:“喜事儿,小两个月了。”
    闻声,沈柳顿了顿,本来心里可是没底,听郎中这般说了,他止不住地高兴,仰头看去顾昀川:“昀川……”
    顾昀川侧着头,耳朵红起一片,胸口不住地起伏,好半晌才垂眸看向沈柳,眼底竟是一片红。
    “昀川,你要当爹了。”
    他要当爹了……伸手碰了碰小哥儿的脸,顾昀川唇有些抖,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顾不上周遭还有好些人瞧,俯身过来,给沈柳抱紧了。
    好一会儿,老郎中才笑着敲了敲桌面,示意他坐下:“腿如何了?”
    顾昀川是这里的“熟客”,见他坐下,学徒忙搬了条凳过来给他搭腿。
    裤子有些厚,沈柳帮着挽起来,方便老郎中摸骨头。
    “方才瞧你走得挺好。”老郎中往膝盖上摸了摸,“恢复得还成。”
    顾昀川道:“拄着杖子能走挺远,不用的话……能小站一会儿了。”
    老郎中点点头:“雨雪天如何?”
    “有些酸疼。”
    “药得继续吃,平日里多泡泡脚、捏捏腿,能舒坦不少。”
    握着顾昀川的手,沈柳略微倾身:“先生,他的腿还有希望……”
    郎中抬头瞧了眼顾昀川,又看去沈柳:“眼下已然很好了。”
    俩人走出门,沈柳本还因为有了孩子而欢喜,这会儿又因着男人的腿而失落了。
    顾昀川将帽子给小哥儿戴好,见他苦个脸,轻声道:“嫌我了?”
    “你胡说啥!”沈柳张开手臂将人抱紧了,脸贴着他的胸口,“你知道的,我从没嫌过。”
    他只是失落,顾昀川待他越好,他越难受。
    “我没啥大念想,就守着咱家这一亩三分地,守着你,也觉得日子很好。”沈柳吸了吸鼻子,“可你和我不一样,你本该有很好的前程。”
    下颌抵着小哥儿戴了帽子的头顶,轻磨了磨:“我也没什么大念想,守着你,也很好。”
    顾昀川伸手摸了摸小哥儿的肚腹:“往后还有他,叫他去闯荡吧。”
    沈柳轻咬了下唇边:“可若是个小哥儿……或是小闺女呢?”
    顾昀川将人搂紧了:“那我就守着你俩。”
    杖子敲在地上,让人心都踏实了,俩人没急着回家,顾昀川又带沈柳上铺子里买了些吃食。
    老郎中说,才有孩子是这样的,若不多严重,吃些酸果便好。
    沈柳本想着家里还有半坛子酸黄瓜,他回去就和阿娘讨来,切成小段放屋里,难受了就吃上两块儿。
    可顾昀川不让,说那东西吃多了腌心,非带他上铺子里买吃食。
    要说卖吃食的地界,还得是镇子的闹街,那里东西齐全,可若只为了两口酸果就跑一趟,又不多值当,俩人便到了卖炒货的铺面。
    天气冷,铺里正在炒栗子,门口架一口大锅,砂石与黑铁碰撞出细碎的沙沙声。
    见有人过来,店家忙招呼起来:“现炒的栗子,香得紧,给夫人带一些?”
    顾昀川看向沈柳:“来些炒栗子?”
    平日里,从山头摘了栗子回来,也会用锅炒,可家里做的和外边卖的终归不同。
    栗壳在高温里爆出噼啪声,焦糖裹着热气从豁口溢出来,闻着可香可香,沈柳有些嘴馋:“想吃。”
    听见声,店家才知道这裹得严严实实的是个小哥儿,他忙道歉:“哎呦我眼拙,没看出来是位小公子。”
    他用铁铲铲出几个栗子,散好热气,才递过去:“您二位甜甜嘴”。
    顾昀川伸手接过来,用牙咬开口,剥好了才喂到沈柳嘴边:“甜不甜?”
    小哥儿眉眼弯弯的:“甜。”
    顾昀川看向店家:“来五两炒栗子。”
    “是现吃还是带走啊?”
    “现吃。”
    “好嘞!”
    店家捻了张牛皮纸,折成小碗,秤了五两的栗子递到了沈柳的手里。
    才出锅,栗子上冒着腾腾热气,纸包有些烫,正好暖手。
    怕路上吃东西胃里进风,俩人猫在铺子里吃的炒栗子。
    也不用沈柳动手,都是顾昀川剥好了直接喂到他嘴里,渣子不小心落到项帕上了,大手还给拍一拍。
    往里头瞧了瞧,不多大的炒货铺面里,方口木匣子盛着不少炒货、果脯。
    顾昀川问:“哪些是酸甜口的?能尝吗?”
    “能尝!”
    店家拿个小铁勺,每样都给舀了一些,递到俩人面前。
    顾昀川本就不爱食甜,只叫沈柳试试,小哥儿长这么大,也只在替嫁成亲那日,饿得实在受不了,被梳洗嬷嬷喂过一把甜脯。
    他瞧着这些或红或黑、表面还裹着糖霜的酸果有些不敢伸手:“得好贵吧?”
    “少买些,不贵。”
    沈柳这才挑了几样塞嘴里,果脯又酸又甜的很是开胃,本还有点难受的喉咙都好上不少。
    见他爱吃,顾昀川每样都买了些,店家拿牛皮纸包好,用麻绳子穿成一串,递到了两人手上。
    到家时,已经是申时,远天起一片霞色,很是漂亮。
    听见开门声,赵春梅出来迎人。
    沈柳有点儿害臊,躲在顾昀川身边不好意思出来,他轻声叫人:“阿娘,我回来了。”
    赵春梅忙应了一声,又看去顾昀川,就见他笑着将小哥儿拉进怀里,温声道:“有孩子了,他羞呢。”
    有了……一时间,赵春梅欢喜的不知道咋好。
    她忙走到沈柳跟前,怕手上冰,搓了好几下才拉过他的手:“冻着了吧,快进屋。”
    沈柳脸上红红的:“我穿好多,不冷。”
    “不冷好、不冷好。”赵春梅喜不自胜,这么多年了,顾家终于要添丁了。
    沈柳才嫁进门那会儿,镇子上闲言碎语说啥的都有。
    笑话他家高枝没攀上,娶了个没人要的假少爷;说小哥儿不好生养,到时候顾家无后……
    赵春梅全然没听,她就觉得这小哥儿好。
    他来家之后,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川儿比往常有生气了,宝妹也和他处得好,到眼下,竟是连娃儿都有了。
    她笑起来,她乖儿才不是没人要的哥儿,她乖儿是福星。
    拉着沈柳的手,赵春梅又絮叨起来:“天冷了,脚下不能寒着,待会儿娘给你灌个铜壶。”
    “你本来身子就弱,得好好补补,番柿子牛腩汤成不,酸酸甜甜的,要么就炖个排骨,娘给油都撇干净,不叫你难受。”
    沈柳听得耳根热、心里也热:“阿娘我没那么娇气。”
    “干啥不娇气。”赵春梅笑着道,“得娇气,往后活都叫川儿做,他有的是劲儿。”
    顾昀川在后面听得忍不住勾起唇,点头:“阿娘说的是。”
    第50章 玉米排骨汤
    几人推门进屋时, 顾知禧正坐在床上剪纸花。
    嫁妆被面绣好后,小姑娘没事儿做,有心思了就绣绣帕子, 没心思了就在屋里躲懒, 左右阿娘阿哥都惯着, 没人催她做活儿。
    见几人都笑容满面的,她伸手挠了挠脸:“阿哥腿咋样了啊?”
    “快别躺家了。”赵春梅走到床边叫她起来,“去前街买半斤排骨, 今儿个做玉米排骨汤。”
    一听吃排骨汤,小姑娘一骨碌爬了起来:“哥夫陪我一块儿去, 咱俩买蜂窝糖吃。”
    他俩关系好, 有点啥事都想叫上沈柳。赵春梅拍她屁股:“你自己去, 啥都叫人家陪。”
    小姑娘垮个脸,就听赵春梅笑着道:“你哥夫有身子了,外头雪滑, 别叫他走了。”
    顾知禧愣了许久,眼见着阿娘、阿哥都笑意盈盈的,她欢欣地看去沈柳:“哥夫有宝宝了?我、我要当小姑姑了?!”
    沈柳羞地挠了下颈子, 又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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