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行眼眸一厉,干脆也不装了,径直朝六号冲去。
    “你不是二号?!”
    六号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被骗得彻头彻尾,顿时勃然大怒。
    正欲动手,身后却贴上一道默默无闻的影子,趁它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蓝行身上时,许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抓住了遥控器。
    “接着!快走!”
    遥控器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落地窗前飞去。
    时间在一瞬无限伸长,将六号狰狞的脸、二号伸来的手,全都变成一帧一帧的定格。
    刹那间,蓝行深深看了许忱一眼,没有犹豫,转身朝窗台掠去。
    他接住遥控器,撞破玻璃,随着“哗啦”一声巨响,身形扑入空中,极快地消失在众人视野内。
    徒留满地狼藉,还有被两只兽人包围的许忱。
    两个“萧春昱”隔空相望。
    一者神色阴沉,另一者,则浮现出不属于这张脸的柔和笑意。
    第168章 反抗者
    惊天动地的“烟花”在东养殖场轰然炸开。
    强烈的震动一直蔓延到钟楼下, 引起了温子曳等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
    祁绚拽着星长从楼顶跳下,轻巧地落在人群正中,将吓到腿软的中年男人随手仍在地上。
    他看向远处冲天的火光,皱了皱眉:“是城门那边。”
    “爆炸么……”温子曳点点头, 心里有了计较。
    雀巢特意改换狩猎赛场地, 把他们引到东养殖场来, 想也知道是个陷阱。
    不过, 以k-210星的科技水平而言, 能做到的埋伏不多, 在必经之路上埋炸药这种手段,虽然粗陋,但很有效,也在他的预想之中。
    只不过,怎么现在就炸了?
    别说他们这帮主力还在钟楼这边, 就算是底下那些人,也都还呆在各大仓库里待命。
    这时候引爆, 百害而无一利,难道仅仅是个意外吗?
    他的目光移向星长, 对方正也呆滞地凝望着那边,面如死灰。
    “不,不可能……怎么这时候就……啊!”
    喃喃自语还没结束,星长的衣领就被王烨狠狠拎起。
    “声音真的不一样……”
    尽管已经差不多相信了, 临到头来,他的语气仍有几分颤抖。
    像是松了口气, 又陡然被压抑许久的盛怒掀翻,越提越高,“你这假货到底是什么人?他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还有, 为什么城门会爆炸?回答我!回答我们!”
    星长的脸被怼到摄影球面前,瞳孔收缩,像是能透过镜头看到群情激奋的人群。
    “我……”
    他只发出一个字的挣扎,便想到什么似的赶紧闭了嘴。
    王烨气急败坏地往那张曾十分尊敬的脸上栽了一拳,打得他嘴角出血、口歪眼斜,他也跟紧闭的蚌壳似的一声不吭。
    “说话啊!下征收令的时候不是有无数理由吗?取缔能源结晶的时候不是义正词严吗?欺骗我们的时候不是谎话一个接着一个吗?现在怎么不知道说了?说话!!”
    又一拳,陷进星长养尊处优的啤酒肚里,打得他浑身抽搐。
    他不禁露出祈求的眼神,在场却没有人同情,甚至解气到恨不得拍手叫好。
    再这样下去,恐怕什么还没问出来,人就被打死了。
    温子曳轻轻一叹,拦住了还想再揍两拳的王烨和跃跃欲试的卢实等人,站定在瘫软在地面的星长身前。
    “于舒达,星盟历3900年当选k-210星执政官,时至今日,任期一百六十一年。”
    居高临下地俯瞰,眸光冷漠,是世家大少爷特有的压迫气势。
    这副神情几乎顷刻将星长从这一百多年脱离世俗的时光里抽离,回到了上半辈子井然有序的社会当中。
    “对执政星球的变故知而不报,协助作假隐瞒,私自变更管辖制度,迫害民众生命与精神安全……依《核心法》论,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没有等候回答,温子曳说:
    “性质极其恶劣的反联邦罪,除剥夺一切个人权利外,躯体将被用于医疗研究。”
    星长面色灰败。
    k-210星的居民或许对眼前这名青年并不了解,即便知晓名字、知晓身份,心里也没有概念。可他不一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温子曳这个名字,究竟代表了什么。
    联邦温家,三大议长之一的长子。
    他说出口的话,基本就是未来对自己的裁决。
    用作医疗研究……星长下意识打了个寒噤,那可比死还难受。
    “不要……温少,求你!”他拽住温子曳的裤腿,连连恳求起来,“我自首!自首!你说的都没错,我也不想这么干的!我也是被逼无……”
    话还未说完,他眼神一直,呆呆傻傻地哼唧两声,整个人忽地晕死过去。
    王烨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去验呼吸:“还活着……这是怎么了?”
    “精神力衰竭症。”温子曳蹙眉,“他的精神力被抽干了。”
    这个词汇,k-210星所有人都并不陌生。
    每一年,都有无数人由于过度征收而衰竭,沦为植物人,最后不治身亡。
    “一报还一报……也算是便宜这混蛋了。”
    有士兵朝星长啐上一口,紧接着,男人软倒在地的身体就被唾沫星子淹没了。
    王烨却顾不得撒气,他注意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为什么星长会突然衰竭?”
    联想到对方刚才的话,他不禁后背生寒:
    “这就是他口中所谓的‘被逼无奈’?不听话就会被抽干精神力?可……周围也没有其他人或机器,难不成一个人的精神力还能凭空被抽取吗?”
    【没错。】
    头顶广播发出“滋滋”的电流音,代替温子曳回答了王烨的问题。
    【他只不过是第一个,很快,你们也将和他一样,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与狩猎赛开幕一般无二的声音饱含轻蔑:
    【念在你们也是被诓骗的份上,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抓住这群四处作乱的家伙,回执法庭请罪。否则——】
    “否则就像弄死这个傀儡一样弄死我们?”
    打断它的并不是什么熟悉角色,而是执法队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士兵。
    他浑身包裹在严严实实的作战服中,看不清脸,只能听出声音还很年轻。
    “你觉得到现在,还会有人相信你的鬼话?”
    “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也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能随便抽干别人的精神力,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大家心里看得其实很清楚。”
    “回执法庭请罪就能免除一死?好大的威风啊,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是为什么才会站在这里,试图用血肉之躯与所谓‘穷凶极恶’的兽人搏斗吗?”
    他面朝自己沉默的队友们,语气沉痛,“我是为了给我妈挣取治疗费用。”
    “她在去年精神力受损,只能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躺在床上,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因为我即将面临执法队选拔,她希望我能养好精神力,故意省下两瓶缓释剂给我使用,结果自己没能撑过年底的征收……”
    “黄哥。”他唤了一声,人群中,又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下意识抬头。
    “我知道,你是为了给自己的弟弟一个更好的前途,才到这里来拼命的。他的精神力等级不低,成绩也很好,将来有希望入选议政局,享受每年一次的征收减免。只是你家里太穷,连最低级的缓释剂也消费不起,他还正是大脑发育的时候……”
    “黄哥”哽了一下。
    “骆队,嫂嫂如今还好吗?我记得今年刚入队时,她还请我吃过一碗面。没想到才隔两个月,她就和你的爸妈一样,因为强行征收昏迷不醒了……”
    “骆队”呼吸急促,默默攥紧了手里的枪。
    “小方,我俩是一起来的。抱歉,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知道你是从收容所里发配过来的缓刑犯。罪名是为了保住相依为命的发小,闯进富商家里抢了两管缓释剂……”
    “小方”低下头去,颤抖不止。
    “还有许哥、芬姐、华哥……王队。”
    年轻人一一数过,声音在雪地中回荡,格外苍凉。
    “陈队走之前说过一个地狱笑话,她说,我们这些人啊,居然凑不齐一个完好无损的家庭。”他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没有理由,谁会乐意到这种死亡率奇高、又累又不讨好的地方当职?”
    “我们的人生,始终徘徊在两个词的诅咒里。反复不停地征收、缓释剂,征收、缓释剂,征收、缓释剂……”
    “——我真的受够了!”
    抠住胸前象征执法队的徽章,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硬生生扯了下来,狠狠掷在地面,一脚踩了个稀巴烂!
    “回去,和被抽干精神力有什么两样吗?无非是一点点陷入绝望和直接去死!”
    年轻人大喊着,竖起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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