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五石散,他也吃了。”
    俞书礼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视线定格在魏延的唇边。“你说……董思文,也同仇东朔、仇树春有往来?”
    魏延点头。
    “我不信……”俞书礼内心的惊愕在不断地翻涌,眼神迷茫:“董思文一向与我要好,他是个正直热忱、光明磊落之人,断不会参与这种小人行径。”
    “许是……被逼的。”魏延闭眼:“你对他的父亲有了解么?”
    俞书礼听他突然转移话题问董大人,不由得觉得有些困惑:“和董大人有关?”
    “随便问问。”
    俞书礼“哦”了一声,回忆道:“略有些了解。先前西北军驻扎在渠州,董大人对我们颇有照顾。加上我同董思文关系很好,董大人经常邀我去府上坐坐,教我兵法谋略还有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他……”俞书礼迟疑了一瞬,点评道:“他虽然侍妾过多,这方面有些宠妾灭妻,令人诟病。但其余为人而言,算得上是个好人。”
    “除了董思文,他有哪些儿子,分别在做什么,你清楚吗?”
    “……董凌青的其余儿子……我并不相识,只在董府里偶尔见过。不过他们应当是没有入仕。”
    “没入仕……意思是行商?”
    “约莫吧。”俞书礼侧头,有些无语地看向魏延:“你问他们这么详细做什么?总不见得是董大人那几个儿子自己杀了自己父亲吧?”
    “第二桩案子不是……可第一桩案子……”魏延微眯了一下眼睛:“他们几人,脱不了干系。”
    俞书礼正待说什么,魏延接着道:“就连你这个印象中颇为好的伯父,也脱不了干系。”
    俞书礼双眼猛地瞪大:“怎么可能!”
    “董思文,是不是并不是那位大人最得意的孩子?”
    俞书礼回想了下,“董大人平日里忙于政事,一向对董思文不大管教……”他闷闷道:“不说的话我倒是想不到,现在看,确实好像算不大重视的样子……”
    他想了想,反驳道:“但也不至于吧……”哪有父亲自己害自己的儿子的……
    魏延冷笑一声:“你都说他宠妾灭妻了,讨厌正房的孩子,不是理所应当?”
    “可他在府中的时候,待我也算正常,我也并没有瞧出来他对思文有多苛待。”
    见俞书礼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魏延神色平静:“董凌青,是三皇子的人。”
    此话一出,俞书礼犹如当头一棒。
    他仔细斟酌了魏延先前的话,问道:“所以……董凌青那几个儿子……”
    魏延见他身体微微颤抖,便帮他补充完整:“干的应该就是倒卖五石散的生意。”
    “所以……董思文是因为与我交好,才被他们陷害,被骗去了戏院?”
    魏延点头:“一石二鸟,既能害了二皇子,也能将你拉下马。”
    “那董思文被扣押,也是为了压制我?”
    “嗯。”
    怪不得……怪不得三皇子老神在在,安心蛰伏着,原来是早有准备。
    在他的身边,早早就安插了如此恐怖的内线。
    若非魏延发现,凭俞书礼自己根本不可能知道。
    一旦不留神,他都能死无葬身之地。
    俞书礼一阵后怕。
    “可既然是这样,那董凌青又为什么会死?他不是做局者之一么?”
    魏延眼瞳晃了晃,声音有些忐忑:“这就是我要同你说的。”
    “董凌青……是我杀的。”
    俞书礼怔在原处。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但现在魏延亲自说出来,难免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喉间干涩:“杀他……为什么?”
    “季安……你在渠州,是不是同董思文关系十分要好?”魏延眸中暗淡了一瞬,嘴角动了动,流露出一丝苦涩与无奈:“你知不知道,董思文有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俞书礼叹了一声:“终归无论如何,在万事没查清之前,也不至于杀了董凌青……董凌青一死,这案子不就成了悬案?难不成真让二皇子背黑锅?”
    “你听我说……我不得不杀他,因为……”魏延拉住俞书礼的手腕,身子有些紧绷:“因为……董思文……是女子……”
    俞书礼双眼猛然睁大,在他的手心发抖。“女子……女的么……”他猛然放大了音量。
    先前魏延说……她身上也有行房的痕迹……那她受此屈辱……
    俞书礼不敢想她得有多难过……
    但纵使是这样,董思文和他的来信中也一点没提这件事情……直到日前她彻底失联……
    俞书礼闭上眼睛。
    董思文是真心当他是好友的,她是为了他才去的。那几人肯定是拿着他的事情做借口,或者寻了些理由,才骗她去的!
    董凌青!虎毒不食子,他却竟然为了所谓的权势,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如此陷害么?!
    俞书礼有些仓皇无助地看向魏延:“那……那怎么办?魏延,董思文是不是还在他们手中受苦?”
    魏延就这样眼睁睁看他担心另一个人,喉头发苦:“你先前对她的身份……全然不知?”
    俞书礼仓皇点头:“嗯……我先前……真的不知道……我们是美食搭子,总是一起在渠州吃喝玩乐,董思文性格随和,又大大咧咧,我们十分合得来,来往多了,所以就成了好友。我一直不知道她竟是女子……”
    魏延低低“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俞书礼却顾及不到魏延,他心中乱的很。“咱们能不能想想办法,快些救出董思文?她落在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手里,定会受很多苦。”
    “季安。”魏延声音哑然:“我……已经努力救了。”他甚至都为了救董思文,被扣在了丞相府中,被喂了那么多日的毒药,要不是这具身子早就毒入骨髓,药物影响不算大,他根本就坚持不住这几日的毒发。
    渠州的大夫一日日给他诊治开药,续着命等杨太医的手书来,尽管如此,也是一日比一日难熬。
    他这么做,也不过就是不想要俞书礼为难和痛苦。
    他比俞书礼还想早点救出董思文。
    他很清楚,恩情和仇怨最是折磨人,若是董思文除了事,俞书礼能被懊恼和伤心折磨一辈子。
    董思文先前找他,提供了董凌青的一系列犯罪证据,要求他帮忙弑父。
    他听完董凌青的恶行后,沉默了许久。
    还是董思文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之后,魏延才答应了下来。
    他杀董凌青,就是怕董凌青后续拿这件事出来威胁俞书礼,道德绑架他,要他为董思文负责。到时候再牵扯上联姻,只会让局势越来越乱。
    董思文不能成为诱饵,俞书礼也决不能咬这个鱼钩。
    可眼下,俞书礼还是知道了所有事情。
    按照他的性格,不难多想后面他会如何选择。
    魏延将人拦到怀中,半边头埋入俞书礼的脖颈,几乎是掩耳盗铃:“季安,知道了她是女子,你会喜欢她么?”
    俞书礼紧抿着唇,不吭声,眼睫不停地颤动。
    魏延没能得到答案,手指微微发抖,便攀上俞书礼的后背。“季安,她为你这样。若是她也倾慕你,你会爱上她么?”
    “魏延。”俞书礼视线尚且落不到实处,他长呼了一口气,沉默许久,似乎做了决定:“我不喜欢她。”
    但还不待魏延微微松口气,俞书礼便接着道:“但若是她需要我为此次事件负责,我会负责。”
    魏延的身体猛然一颤,低低的声音几乎从牙关挤出:“你……想如何负责?”
    俞书礼的话语虽然轻,却掷地有声:“我会娶她。”
    魏延双臂收紧,绝望地将自己的脸送到他面前,眼眶通红:“那我呢?”
    “你不要我了,对吗?”
    “仙卿,”俞书礼知道这对魏延不公平,但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便只能放柔了声音劝他:“这不是简单的小情小爱。她为我如此牺牲,往后的大半辈子都会活在阴影中,怕是不能独活。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做这个忘恩负义的人。”
    魏延侧过头,将口腔中的软肉咬到出血。
    他的声音带了些哭腔,却不看俞书礼,只是将头狠狠埋在他的肩后,“季安,我也会不能活。”
    俞书礼却只是贴了贴他的脸颊,一股难言的无助伴随着歉疚在心中翻转:“抱歉,仙卿。”
    其实他自己也想不通,要做出放弃魏延的决定时,竟然能这样难过。
    怀里的人安静的一声不吭。俞书礼垂眸去看他,却看不到魏延的脸色,都被他藏的深深的,埋在了自己的发间。
    沉默阴冷的空间里,怀抱都显得多余。
    魏延被悲伤的阴影所吞噬,无法自拔,他多想委屈地告诉俞书礼,自己为他做的不比董思文少,他也耗费了半生,如今也不过是吊着一条命苟延残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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