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笑:“这叫做,聪明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意思是只有他是笨蛋。
    俞书礼抿了抿唇,愤愤地去了。
    他承认,他是不如二殿下和魏延聪明。这二人,算的上是这世上他唯二服气的两人了。
    *
    渠州的刑狱不比京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味与铁锈味。
    四周的墙壁一片暗沉,灰扑扑地掉着碎屑,斑驳、暗沉的黑红色污渍黏糊糊地沾染在地面,和散发出酸臭气味的食物残渣交织在一起,污秽不堪。
    冰冷而坚硬的铁栏栅将刑犯们所有的希望和光明牢牢隔绝。
    仓胥守在门口,见俞书礼来了,便行礼将人往里引。
    “大人等您许久了。”
    俞书礼点头应了,边走边问:“他何时起来的?”难道是自己起床的动静太大,将人吵醒了么?那看来下次还得轻声些。
    仓胥道:“您醒之后,大人就醒了。不敢耽误小将军公务,故而没有唤您。”
    俞书礼撇嘴:“他打扰我公务的事情也没少干。还在乎这些?”
    仓胥扯了扯嘴角,将人带进去。
    “大人还问小将军安。”仓胥觑了眼俞书礼的脸色。心下思忖这二人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一早起来,两人周身的气质都有些怪怪的。
    俞书礼正要回答,仓胥又连忙阻止:“大人说,过会儿小将军亲自告知他就好,不必通过属下转达。”
    俞书礼暗骂一句,这老狐狸精!
    一路上路过牢房,刑犯斗殴、狱头管教的声音不绝于耳。
    地上脏污一片,俞书礼很难想象魏延是怎么踏进这里的。
    他毒发才刚刚得到缓解,好不容易安睡一晚,结果第二日白天就得来这种地方。
    俞书礼心里浮现一丝歉疚。
    其实本来魏延可以好好养病、好好休息的。
    能这么着急,其实都是为了他俞书礼。毕竟董思文和他魏延,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
    刑狱里间一片昏暗,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
    明黄色的烛火微微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坐在审讯椅上的男人一身黑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条白玉腰带,衬得腰身紧致纤细。他头戴金玉发冠,鞋履上面交错着繁复的金丝纹样,精致的仿佛不该在这里存在。
    男人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温润又没有攻击性。却偏偏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而在他对面,被倒吊着,双腿被紧紧束缚着的刑犯,则是满面通红,狼狈地剧烈喘息着。
    “本相早就说了,不喜欢动用刑罚,仇公子吃了点苦头,可是愿意说了?”
    仇东朔是白身,没有什么不能捕审一说,魏延也就懒得同他虚与委蛇。
    仇东朔脑中充血,耳朵几乎要听不到声音了,他知道,魏延不是一般人,在他面前也耍不了什么滑头。
    面前这位的手段,不仅在渠州,在京城也是名声大震的。
    他绝非自己可以抗衡的人。
    但……说了的话……爷爷和姐夫,一样不会放过自己的吧?
    仇东朔紧抿着嘴唇,一张摘取络腮胡的的脸泛着紫红,还带着些稚气未脱的倔强。
    魏延低低一笑。
    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狱卒过来将人放下来。
    倒挂了一整个时辰,仇东朔一被放在地上,就如同一只丧家犬一般趴着不停喘气。一条命算是在临终之余被拯救了过来,终是没有立刻交待完。
    魏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等人终于恢复了意识,才再次出声。
    “抬起头来。”
    仇东朔纹丝不动。
    “大人让你抬头!听不见吗?!”狱卒走过来,一把将人的衣领提起,“啪啪”两个巴掌印砸在了仇东朔还算娇嫩的脸上。
    仇东朔吐出一口血,终于抬眸,只是挑衅地看了眼魏延:“穿成这样,真像只求偶的花孔雀,我还当魏丞相是来勾引人的呢。”他的视线落在魏延的腰际,笑了笑:“若是魏丞相当真愿意献身,我也不是不能考虑说些你想听的。”
    “口出狂言。”狱卒又扇了人两个巴掌。
    魏延并没有出声制止,只是一双眼睛冷的吓人。
    “大人,他还是不肯说。”狱卒这下也犯了难,胆战心惊地觑魏延的表情。
    他不是专业搞审讯的,今日却恰好轮值,需要配合这京城来的魏丞相审案子。
    天老爷的,别人都说这是天大的福分,干好了便是一步登天。
    结果他回头一打听,这位魏丞相,可不就是那天下第一大奸臣?
    娘嘞,这可不是登不登天的问题了,这是丢不丢命的问题啊!
    整个渠州刑狱都陷入一股诡异的恐慌中。
    直到魏延本人到了现场。
    当时守在刑狱的众人看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温润公子,觉得他和那个名动天下的大恶人丝毫对不上号。
    不会是……假冒的吧?
    不过到了现在,狱卒早就把这颗心放回了肚子了。
    冒充不了。
    魏延的狠,是在骨子里的。
    不在于那些手段,而是他对于人命,都有种轻飘飘的不在乎感。
    似乎不管任何人,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瞧着温柔和善,其实一颗心冷冰冰的,谁都打动不了,也根本不可能手下留情。
    这副样子的他,看起来无懈可击,几乎不可能被人威胁。
    “点墨吧。”魏延淡淡地道。
    狱卒一愣,从一旁拿过沾了墨水的长针,将信将疑地建议:“大人,这个不够疼的,瞧着和刺青一般,没什么威慑力,倒不如用老虎凳。”
    魏延瞥了他一眼。
    狱卒立马不敢吭声。
    他顺着魏延的旨意走到仇东朔身边,去剥邱东朔的衣衫。
    被铁链紧紧束缚的刑犯本来一直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见状终于像是活了过来,不停地开始挣扎。
    “滚!不要碰我!”他的脸上满是汗水与恐惧。
    “仇公子剥别人衣衫的时候,怎么没能吓成这样呢?”魏延手指不耐烦地敲在桌案上,突然转移话题,问狱卒:“现在什么时辰了?”
    狱卒愣了愣,放下长针,跑出去问了一圈,又回来,气喘吁吁回答:“?巳时了。”
    魏延“啊”了一声,“这么晚了啊。”
    狱卒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里有了波动。
    “大人……”狱卒终于撕开了仇东朔的衣领,转头有些迟疑地问魏延:“该往哪里刺?”
    魏延转头,没说话。
    仇东朔哆嗦着身子,捂哪里都不是,只能羞愤地将身子埋在地里。他也畏惧这一时的安静,颤抖着抬起头,却对上魏延侵略性极强的视线。
    他一个瑟缩,总觉得魏延这个人,不会这么善良,拿这种刺青的东西来惩罚自己。
    果然……
    魏延笑了笑,薄唇微启:“自然是……脸上。”
    狱卒和仇东朔皆是一愣。
    片刻后,那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重要刑犯又开始剧烈地挣扎,这次的动作比先前还要大,狱卒一个人几乎要按不住。
    “不准碰我!滚开!”他眼中的恐惧暴露无疑。
    魏延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仇公子喜欢烟花巷柳,还喜欢强抢民女,不若就给你脸上刺强、奸、犯三个大字,如何?”
    仇东朔自然丢不起这个脸。他扛不住这些,终于崩溃地大哭:“我说!我说就是了!”
    外面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魏延勾了勾唇:“时间刚刚好。”
    第62章
    俞书礼走进来的时候, 只看到了一身锦衣、华丽贵气的魏延,以及一个一副崇拜模样的狱卒。
    外加地上趴着的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
    “魏延,你醒了怎么不说?”他大踏步进来, 拉住魏延的手腕,顺着火光打量人的脸色, “没不舒服了吧?”
    魏延的视线落定在他的脸上,微微一笑:“没,舒服的很。”
    ……
    俞书礼总觉得他不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在开某种黄腔。
    他拉着面前的人转过身子, 才发现他发上别着精致的金饰,金饰上的坠玉随着他的转过身来的动作轻轻摇曳。
    晃的俞书礼心痒痒。
    他下意识看向魏延的穿着, 才发现今日他穿的尤其荡漾。
    外袍极其讲究,袖口用的是轻柔的丝绸,精致典雅。腰身中间有些小心机的收腰,被一条玉色腰带紧紧束着,黑色的外衫搭配他内穿的白色内衬, 有着鲜明的对比, 表面上看起来包裹得冰冷又严实,衬得人高不可攀又禁欲, 在俞书礼眼里却分明又更加风情万种了。
    刚开了一次荤的俞书礼难耐地别开眼, 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个戏班子高就?”
    魏延甩开他的手,瞥了人一眼,一看就是不高兴了。“不解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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