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又去筛选那堆大大小小的灵植幼苗了。
    许采采望着他师兄冷淡自持的身影,虽然还是很舍不得小兔子,但好在这种情况出现的次数很多,他早就习惯了。
    顶多是心中会有些遗憾。
    而且兔子再可爱,也只是一面之缘,与之相比,当然是师兄最重要。
    许采采可不想真惹他师兄不高兴。
    再加上,他许采采也不是不懂事的人。
    他知道在平日里,连他自己都还总是需要宋尽遥照顾呢。
    万一真养了灵宠,他稍有疏忽没照顾好,到那时也是给他师兄添麻烦。
    这么一想,许采采很快把自己说服了。
    于是只过去片刻,少年便又转移了注意力。
    这次送来的灵果他没见过,新奇感很快就代替了方才的失落。
    许采采取出一颗嗅了嗅,果香浓郁,且能感受到里头充裕的灵气。
    应当是掌事的长老特意为参加试炼的弟子安排的。
    要修补在秘境中消耗的灵力,吃这种灵果也是一种极为快捷的办法。
    许采采洗都没等得及,只在衣袖上草草擦拭两下,便直接满含期待地咬了一大口。
    却不想差点被酸倒牙齿。
    他当即皱起脸来:“好酸!”
    宋尽遥已经将大部分灵植也重新放回了储物匣中,准备第二天送走。
    他闻声很快看过去,皱眉道:“采采,酸就吐出来。”
    许采采摇摇头,想说那多浪费啊。
    他正要勉强嚼一嚼咽下,宋尽遥却已经放下手里的物件,快步走过来。
    男人在榻边俯身,一手握住他的下颌,迫使他仰脸张嘴,另一手便探进他口腔将那块果肉取出来丢掉了。
    许采采下意识“呜”了一声,连挣扎都没来得及。
    宋尽遥的神情本来是担忧师弟的。
    但当长指划过细腻温热的舌肉时,修士动作一僵,灰白的浅眸忽的颤了一下。
    他取完便收了手。
    许采采闭上嘴巴,咽了咽口水,他这会儿眼里仍是只有果子。
    “这么补的灵果,怎么可以那么难吃!”
    宋尽遥似是沉默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他平稳气息,应道:“难吃就扔掉。”
    “啊?”许采采纠结,“可是很浪费。”
    虽然很酸,但只刚才那一口,他就感受到了不少灵气呢。
    宋尽遥见状便没再出声,只拿过他手中剩下的果子,面不改色地三两口吃掉了。
    “……”
    这次轮到许采采面露担忧了:“师兄,你真的不嫌酸?”
    宋尽遥没应他,俯身将剩下的灵果收起来放好:“放久一点,或许会没那么酸,到时再吃,便不浪费了。”
    许采采赶紧十分赞同地点头。
    然后又将宋尽遥拽过来,让人在榻边坐下,他把选出来的最好的法器符箓都摆在他师兄面前。
    “师兄,你挑一挑,看有没有你能用得上的。”
    许采采这时眼睛明亮,整个人都乖乖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不能总是师兄照顾我,我也想对师兄好,回报师兄。”
    许采采说得情真意切,宋尽遥一双眼却只盯着师弟张张合合、色泽红润的嘴唇,一时有些难以自控。
    他藏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动,那处好似还残留着方才湿漉漉的触感。
    只要稍一回想,宋尽遥便觉浑身燥热,下腹阵阵收紧。
    可他从前不是没那么帮过许采采。
    采采小的时候,傻兮兮地捡路过的石头去尝,宋尽遥吓得心慌,也是那般帮师弟将石子从口中取出来。
    采采虽然长大了,他还是经常会像照顾小孩子那样给师弟喂饭,给师弟擦嘴……
    但从前并没有哪次,会让他产生这种异常的感受。
    胸腔里像是钻进了一团火舌,烧得他呼吸灼热,燥烈难安。
    宋尽遥想得深了,耳边有片刻的嗡鸣。
    之后修士胸膛起伏,浑身绷紧的肌肉才跟着缓缓放松。
    “师兄!”许采采不知道已经喊了他多少声,少年都有些恼了,“怎么一直在发呆不理我!”
    宋尽遥面无表情。
    只将视线从许采采脸上,稍显艰难地移到摆在床褥中的一堆法器上。
    他皱起眉,淡声开口:“我不需要。”
    “师兄照顾你是应该的。”宋尽遥沉声说。
    他不喜欢许采采说要回报他之类的话。
    亦不喜欢许采采说什么有一天他要真正长大,要反过来照顾师兄。
    每每许采采说这些,都会让宋尽遥觉得,对方像有一天会彻底不需要他,随时可以离开他一样。
    宋尽遥无法接受。
    “可是你不要,我会不高兴啊。”许采采哪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摇着他的手臂,变着法地劝。
    少年又故作怀疑道:“难道你不收,是因为看不上我的这些奖品?”
    听到前半句,宋尽遥本就有所动摇,再听见许采采后面的话,宋尽遥便立刻皱起眉了。
    “不是。”他迅速开口否认。
    之后实在是拗不过许采采,宋尽遥只好象征性地挑选几样收下。
    许采采顿时满意,这才愿意熄灯睡觉了。
    虽说修士的修为到了筑基,便可以不需要借助睡眠来补充精力了,但许采采今日白天与石妖打斗耗尽灵力,晚上又因为灵泉与奖品玩闹到这么晚,还是好好睡一觉方能让劳累的身体得到彻底的休息。
    夜明灯熄灭后,床幔也被放下,周遭很快陷入昏暗。
    许采采累坏了,加上他本来就睡眠好,所以几乎是刚躺下便睡着了。
    他背对着窝在宋尽遥怀中,脊骨突出的腰背则紧紧贴住他师兄的胸膛与腰腹,两只手还能攥住他师兄的手指。
    宋尽遥稍稍侧身,一只手臂探过去轻搂住怀里的人,宽大的手掌恰好可以捂在他师弟的肚子上。
    这是许采采要求的。
    他每每都非要宋尽遥抱住他了,才肯踏实去睡。
    只是现在,许采采已然睡得香甜,宋尽遥却难以安神。
    这些时日,身体出现异样的频次越来越多。
    宋尽遥生性敏锐,不是粗心的性子,无法做到忽略。
    他知道定是有哪里出了问题。
    而且,宋尽遥很清楚。
    不是他的身体出了什么病症,而是因为师弟,才会如此。
    宋尽遥思绪纷乱,凝眉思索片刻,忽的闭上双眼进入了自己的识海。
    里头的场景令他心神震动。
    像是被迫直面从不敢接触的禁区,宋尽遥看清了自己识海中不知何时已根深蒂结的情根。
    其粗壮的触角牢牢盘桓在识海的每一处,密密麻麻,猖狂至极。
    这般情景,好似只有毁掉整片识海,才有拔除情根的可能。
    宋尽遥心神不稳,呼吸愈发急促,最终像是无法再面对般,匆忙抽离神识,继而陡然睁开了双眼。
    卧榻上,四周仍旧一片昏暗。
    怀中熟睡之人的绵长气息就在耳畔。
    薄透的月色下,修士的心脏似是要直接跃出胸腔,身上衣衫也早已被热汗浸透。
    第9章
    翌日清晨,太阳初升,又是天朗气清的一天。
    木窗已被人打开,带着晨露湿气的丝丝凉风吹进内室。
    许采采一夜好眠,这时惬意地站在榻边,发丝被风吹得轻轻浮动。
    他眯着眼睛随意拨了拨,那缕黑发就被站在他身后的宋尽遥轻轻捞去,一同束进发冠中了。
    衣物早已穿好,束完发便只剩赤着的双脚。
    许采采已经醒了神,见他师兄去取长袜,本张口想说自己来,宋尽遥却已经按着肩膀,让他安稳坐在了榻边。
    男人略一掀袍,在他跟前蹲下身。
    许采采只好抬脚配合。
    少年细瘦洁白的脚腕被大掌虚虚圈住,很快又被柔软的棉质布袜包裹。
    许采采手撑在床边,低头看他师兄给他穿靴的动作,忽的歪头出声提醒:“师兄,你把靴子拿反啦。”
    明显感受到跟前人原本有条不紊的动作一僵。
    宋尽遥并未抬头。
    只是在顿了顿后,拿着手里的靴子换只脚继续给许采采穿。
    屋内一时静得不太寻常。
    许采采沉默几息,缓缓皱起眉,敏锐地察觉出他师兄今天不太对劲。
    许采采敢说,这世上绝没有比他更了解宋尽遥的人了。
    即使他师兄这会儿看上去明明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一样的冰冷淡漠,毫无表情,习惯性地不说话只做事。
    但许采采就是能感觉出来,对方明显心神不定。
    而且,与宋尽遥截然相反,许采采全然不是闷不吭声的性子。
    他觉出异样,就不假思索地直接问了:“师兄,我怎么感觉你有心事?”
    宋尽遥仍未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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