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听礼一遍遍呢喃她的名字。
    “我必须要和你在一起。”
    时岁轻而易举被他喊得眼酸。
    这刻,她好像又看到好多年前,那个执拗喊着,要和她看动画片的少年。
    酸涩的心软卷土重来。
    但很快,潮水般的疲惫又将她席卷。
    时岁还是偏开头,强自冷硬道:“我不欠你什么。”
    “为你挡的这一枪,算我求你放过我。”
    想了想,时岁又咬牙道:“如果你能给我点钱作为补偿,就更好——”
    她话没说完,晏听礼豁然站起身,盯着她,眸底看不见一丝光亮。
    表情惨白,不知是笑是哭,难看至极。
    时岁垂着眼睫,静静等着他发难。
    “你要钱。”
    “你竟然要钱。”他嗓音下落,最终湮没不见。
    要钱也不要他。
    时岁尽量稳住声线,把话说完:“和你不一样。我是普通人,赚钱对你来说很简单,对我和我家来说没那么容易。”
    “如果你愿意给我一笔分手费,我会非常感激你。”
    晏听礼再没发出一点声音。
    “滴答。”
    洁白的床单,突然绽开透明的水花。
    时岁眼睫一动,手指也蓦然收紧。
    缓缓抬眸。
    这次晏听礼没有背过她。
    只是表情漠然游离,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像是个没有意识的小孩子。
    都不知道,眼睛在哭。
    等到水珠滑过下颌。
    晏听礼似乎才终于察觉到什么,手指擦过脖颈。
    垂眸看着掌心的痕迹。
    原来每个人在无助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哪怕这个人是晏听礼。
    褪去所有拧巴冷漠的外壳,留下的,也是婴孩般茫然柔软的内里。
    “我不要。”
    没了任何办法。
    他就像是在商场地上打滚要玩具的小孩,只知道耍赖。
    “我不分手。”
    “不分手多少钱我都赚给你。”
    和他没法说通。
    尤其看着他的反应,时岁无法自抑地心口闷痛,干脆把头扭到一边。
    一片寂静中。
    晏听礼又闷闷说出一声:“…我可以改。”
    这句话,轻易将时岁的记忆带回好几年前。
    他同样示弱地说——“我可以改。”
    时岁咬唇:“你根本没改!”
    反而变本加厉。
    “那是你也根本没有爱我!”晏听礼蓦然抬高声音。
    陷落从前那段记忆,他眼又重新像被潮气洗过。
    “你要是不骗我,你要是不离开,”晏听礼颤动眼睫,好半晌才说,“我说不定,已经改好了呢。”
    时岁心尖像被针刺了般疼。
    也瞬间像被点了哑穴,什么也说不出来。
    试图组织语言:“当时我受够了夹在你和——”
    “那现在呢?”晏听礼冷声反驳,“我全都扫清了,还有什么是我们的阻碍?”
    室内重新变为冷寂。
    半分钟后,晏听礼指骨抹过眼角,表情也重归清冷。
    弯膝坐在床边,手握住她的。
    他的情绪一向抽离很快。
    尤其,察觉如此狼狈。
    晏听礼将手指霸道地穿进她的指缝,直到十指相扣。
    “岁岁,我不会放开你。”
    “这件事不由你,更不由天。”他语气毫无起伏,面无表情,直接下了定论。
    “我不会再强迫你,监视你。”
    时岁瞪回去:“你现在难道不是强迫吗?”
    晏听礼置之不理:“我要你爱我。”
    时岁久久看他。
    也在这刻,在病房外等了有十分钟的黎茵试探敲门。
    时岁立刻撇过脸,擦眼睛缓和情绪。
    晏听礼也起身,弯腰,冰凉的唇在她额角吻一下。
    “岁岁。”
    他有瞬息的沉默。
    下一秒,嗓音如落雪般传进她耳朵,很轻很轻,“我爱你。”
    直到晏听礼开门和黎茵打招呼离开,时岁仍怔忪在原地。
    心脏酸软发皱。
    -
    时岁在这间病房养了半个月的伤,这期间,皮肉基本长好,但骨头还需要再养,且右边肩膀被固定,不能有大动作。
    傍晚黎茵给她擦身,掀起纱布看了眼伤痕,一下就红了眼睛。
    心疼地说:“要留疤了。”
    时岁对留不留疤毫不关心,只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她:“看到了就帮我挠一下嘛妈妈。”
    伤口恢复期最是磨人,每天都痒得她心烦意乱。
    黎茵立刻板脸:“不行。”
    时岁只能眼睁睁看她避开伤口,擦其他地方。
    痒得抓狂地揪床单。
    黎茵洗完,晏听礼和时跃才重新进病房。
    晏听礼手里还拎着女佣做完的饭菜,专程带给他们的晚餐。
    他每天都会过来,待一整个白天,晚上时岁要睡了才回去。
    晏听礼一直在洛杉矶,公司技术部群龙无首,事情也积压了一大堆。
    好几次,高霖翰都发消息过来,试探她蜜月还要度几天,晏听礼是不是打算卷款逃跑了云云。
    时岁被吵得有点烦,一只手回消息也不方便,便随便点屏幕:[无限期]
    高霖翰:[???]
    时岁没再回,眼巴巴看着黎茵继续往盆里倒热水。
    这是时岁强烈要求下,黎茵才答应的洗头。
    整整半个月,时岁都只能靠着帽子遮挡油得能炒菜的头发。
    昨天软磨硬泡,黎女士才同意。
    黎茵正在试水温,背后传来声音,晏听礼突然道:“阿姨,您吃饭,我来给岁岁洗吧。”
    “你…”黎茵愣了愣,看了看时岁。
    她唇抿成条线,没往这边看,也没说可以不可以。
    晏听礼争取:“我给岁岁洗过头。”
    时岁对黎茵道:“让他来吧,你正好休息一下。”
    “也行。”黎茵颔首,边回身,边拉起时跃,“走,我们去外面吃。”
    尽管两个人都不说,但黎茵还是能细心地发现一些微妙,刻意把空间留出来给他们。
    这段时间,晏听礼话明显不如从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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