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我可以给少宫主三日休憩时间。”
    “三日后的黄昏时,她可以选择独自一人,前往仙彩楼第三十三层。”
    破天荒的,这位从来按规矩办事,不偏不倚的辰天阁主妥协了。
    在场没人不惊诧,没人不讶异——这位老乞丐到底是什么来头?
    神农岐实在忍不住,悄悄走上前用手肘戳了戳长嬴:“喂,老头,你到底什么来头?”
    “别告诉我你是什么身居高位的掌权者微服出巡?还是也是哪颗星星下凡?”
    长嬴白了他一眼:“咋可能?我要有这本事还至于还不上虞辞那丫头的酒钱?”
    “我只是多年前,帮过这位辰天阁主一个小忙,他这小子还欠我一个人情。”
    神农岐没再问了。
    长嬴回眸,却被吓了一大跳——只见暮兮晚不知何时,早已在红鸾背上半昏了过去。
    “哎呀我的宝贝丫头啊!”他哭兮兮地跑去检查暮兮晚的状况。
    暮兮晚迷迷糊糊地嘟囔:“师父你好吵……”
    她说完这话,彻底陷入了昏迷。
    ……
    等暮兮晚再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她躺在仙府的一张床榻上,微微抬起一点儿眼帘,眼睛是模糊的,看不清东西——只能隐约瞧见一道夕光透过窗棂淌进来,落在床沿边。
    夕光里,坐着一个人。
    他身上披着半数夕色,给人的感觉很温柔,暮兮晚看不清他,也没力气仔细看他。
    她恍惚觉得自己陷入了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眼前的一切都是走马灯,要不然,怎么会看见像老师一样温柔的人。
    是老师吗?
    不是,因为坐在她身边守着她的,是一位公子郎君。
    他是谁呢?
    暮兮晚思绪非常,非常的迟钝,也不清醒,她混沌的大脑在努力思考自己应该怎样称呼这个人。
    像老师一样的人……老师座下除了她,还有谁来着?
    对了,还有一位师兄,从未见过的师兄。
    师兄是个很好的人,是不是听说她受伤了,所以来找她了?
    暮兮晚下意识想喊这个人师兄,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不能叫师兄,她隐约有个印象,她每次一喊师兄,基本上都指的是方外宫的袁涣轩,每当这个时候,和她貌合情离的那位前夫脸色就可难看了。
    冷的,好像谁欠了他什么似的。
    她不想惹他生气。
    似乎是察觉到她醒了,坐在她身边的人微微怔了一下,紧接着,带着薄茧的指腹挨过来,轻贴在她的脸颊上。
    暮兮晚心里难过,安静了半晌,她实在寻不出别的称呼了,干脆在火红的夕光里,一时冲动的开口了。
    “哥。”
    嗓音很轻,仿佛呢喃低语。
    她挨着他的手,就当自己是在做梦,梦见了真正的师兄。
    “我好疼……”
    她这样说。
    第30章 一半花灯一半佳人枪。
    这场梦好漫长啊。
    可是,身边挨过来的温度,又那么真实。
    暮兮晚半梦半醒着,她感觉到,师兄的指腹抚在她脸颊上,一路向上,指间薄茧仿佛蜻蜓点水的吻一样掠过去,掠过她的唇畔,掠过她的鼻尖,掠过她的眼睛。
    仿佛描摹一般,最后,他的指尖抚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将那里的一线轻皱,抚平了。
    暮兮晚深呼了一口气,沙哑着嗓音又唤了一声:“哥。”
    这一次,坐在她身边的人真的怔住了,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回了一声“嗯”。
    暮兮晚忽然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可是,她怕自己说的话太多太吵了,会不小心把这个梦惊破。
    “我找你,找了好久。”
    她有点儿委屈,思来想去,似乎能让她理直气壮抱怨的,也就这么一件事儿。
    在白洲时,她确实悄悄寻找过,帝微垣里有没有师从过素商老师的仙神,她从云间仙宫寻到阡陌田间,小心翼翼的,独自一人寻了很多年。
    这件事,没别的人知道。
    坐在她身边的人又怔了怔,半晌,又问了一句。
    “找到他了么?”
    暮兮晚迷迷糊糊地回答:“找到了。”
    她静了一会儿,蓦地用了所有的力气抬起了手,轻轻牵住了他的一线衣袖。
    “你别走。”
    夕光太好,一室温暖碎金的颜色,映得一切都朦胧。
    他坐在暮色里,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良人与否。
    这个人任由她牵着,也没斥她没规没矩,不知分寸。
    “我不走。”
    他轻声回答,又抬手捉住了她的指尖,拢在掌心里,承诺道。
    “神农岐刚刚为你施过药,再睡一会儿,我守着你醒来。”
    暮兮晚眼帘越来越重,身边人对她说的话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在昏昏沉沉的模糊意识里,她又陷入了沉睡。
    ……
    楚扶昀垂眸望着睡在身边,呼吸清浅的姑娘,眉心紧锁了一会儿。
    半梦半醒的姑娘说她在找人,而且找了很久。
    谁?一位兄长?
    楚扶昀自忖着,他不记得她有任何血亲,私下里问过,唯一称得上亲人的,就只有素商老师。
    从哪里又跑出一位兄长来?
    袁涣轩?
    不是。
    楚扶昀眉心蹙的更深了,从方才她语焉不详的描述里推测,是失散了多年的人,还没相认。
    谁呢?
    他不放心,又将在白洲与她交好的神农岐传进来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依旧是“不知道”。
    “或许是药的缘故,少宫主大概睡糊涂了。”——神农岐这样说道。
    好像也没别的解释了。
    楚扶昀轻轻叹了一气,遣走了神农岐后,他微微欠身挨近了她,一只手拢过去,搭在她的后颈上。
    一道温和的法力从他指尖缓缓流进她的体内,游走过她的六经十二脉。
    他借着这道法力再次探入了一遍她的身体,伤的重,仲容对她没有留手,能坚持到这个程度,已经远比常人坚强了。
    有无数个瞬间,楚扶昀心生过动摇,他想直接撤了敕令,祭出兵器,带着她没有半分顾忌的杀回去——不必在乎任何无辜者的性命,也不必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他镇压兵戈,也可以挑起兵戈。
    世间的太平与动荡,只要他乐意,都随便他。
    所以,他才是“杀星”。
    楚扶昀不动声色又守了一会儿,直至夕光再度沉下去一分。
    躺在榻上的姑娘眼睫颤了颤,
    随后,慢慢的,彻底的睁开了眼睛。
    暮兮晚抬眸,视线与意识全部回笼。她清晰的看见,一帘夕色淡了下去,坐在身边的人轮廓渐渐分明——楚扶昀正坐在榻边,默不作声地敛眸看着她。
    “我……”她哑着嗓音开口。
    “你睡了三日。”楚扶昀俯身过来,扶着她,缓缓地从榻上坐起来,靠坐在床沿。
    暮兮晚眨了眨眼,眼里蒙上朦胧的水光。
    原来,方才见到了哥,竟真的是一个梦。
    梦境太过真切,以至于,差点儿让她误以为是真的了。
    暮兮晚试着动了动身体,调息内力运转大小周天,能动,一身的伤仍在,但疼被止住了,勉强可以自如活动。
    她又看了一眼天色,暮色要落尽了。
    暮兮晚有点儿着急,她撑着力气坐起来想要下床,却被楚扶昀一把摁住,牢牢摁在了他怀里。
    “我还要去跟人打架。”她试图挣脱这个拥抱。
    楚扶昀没松手,声音微凉:“老师怎么教你的?”
    暮兮晚想了想,道:“谋定而后动。”
    楚扶昀道:“想好怎么打了么。”
    暮兮晚迟疑了一下,问:“你真的不能擅离职守吗?”
    楚扶昀阖了一下眼,笑了:“不能。”
    暮兮晚追问:“通融一下下?”
    楚扶昀眉毛一扬,反问道:“你想要多久。”
    暮兮晚抿了一下唇,斟酌道:“你最多,能擅离职守多久?”
    楚扶昀似乎笑了笑,他听明白了她想要干什么,也明白了她需要他做些什么。
    不必解释,是过往一百年相处岁月里,形成的默契。
    “从子时四刻到五刻,只有这一刻钟的时间。”
    他闭目一笑。
    “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暮兮晚低头又想了一瞬,然后扬起眸子,很认真地看向他。
    “可以。”
    “但是,你得借我一样你的东西。”
    ……
    最后一缕暮色落尽时,身着霞衣的暮兮晚孤身一人来到了仙彩楼。
    整座仙彩楼都被方外宫清了场,万籁俱寂,看上去空无一人,琉璃珠瓦,白玉栏杆一切如旧,暮兮晚身上有伤,不敢妄用轻功,只能顺着楼阶一层一层的慢慢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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