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座爱下雨的城市。雨雾融在一起,灰蒙蒙,落在热乎的街灯罩上啪滋响。
    库洛洛向来讨厌雨,但见她在水洼里踩得开心,便将手插口袋里,攥着一把沉默,看侠客陪她胡闹。
    他勾着她肩膀,她靠在他臂弯。
    乌奇奇悄悄指出在角落筑巢的鸟儿,他不在意,但依旧看得认真。这个笑眯眯对待人生的大男孩对于她的一切都很认真,比如用双手去接住女孩递过来的雨滴。明明雨还在下,但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几滴就是有了点意义。雨滴无处安放,不知装在哪好。乌奇奇笑他难得憨憨的样子好可爱。
    雨大了,飞坦撑开红伞,她跑过来钻到伞下,勾住他胳膊,凑近。找一个冰山男取暖,也是够憨的。
    动得多了,她捂着腰和屁股抱怨酸痛,跟飞坦撒娇说累了背我。他不管。她噘嘴,说以前的你更疼我!他挑眉问你还想我更疼你点?她捂着腰忙摇头,说好嘛,那我渴了想喝饮料。他扬扬下巴,让侠客快去跑腿。侠客见飞坦这幅甩手掌柜态度不干了,要石头剪子布。乌奇奇说亲爱的你也来啊。
    被揪住袖子的库洛洛愣神。“叫我?”
    她晃晃袖子,从口袋里抽出他攥握成拳头的手。“不然呢!”
    “当然是叫我。”侠客又不干了。
    “叫你们亲爱的一号二号叁号好了。”乌奇奇话音未落就挨飞坦打脑门。她快练出铁头功了。
    “一号肯定是我。”侠客争风吃醋。
    “顺序不早就排好了。”库洛洛说。
    侠客对此安排本想抱怨,突然笑喷:“零号…噗…信长是团长的一号…哈哈哈。”
    库洛洛脸黑了片刻,本想反驳一下,又觉得太幼稚了,嗨,这种事情有什么可争的,他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乌奇奇一副原来如此啊的样子,库洛洛是大家的零号。
    “什么玩意?”飞坦不明所以,听完解释,上下扫视库洛洛,别有意味地望向库洛洛身后,似乎后面站了个信长似的,引得乌奇奇和侠客也跟着浮想联翩。
    “越来越离谱。”库洛洛淡淡道。
    “哈哈~”乌奇奇率先放过视奸他,问:“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的编号到底是怎么定下来的啊?”
    正维持准备石头剪刀布姿势的侠客和飞坦对视。“类似这样吧。”
    乌奇奇再度了然,又困惑:“不对啊,那空出来的十号是怎么回事?”
    “留给你的。”库洛洛摸摸她头说道。
    不经意地被撩了一把的乌奇奇记起了最初最初,他用指尖在她手心上划过的一横一竖,痒痒的。
    她甜甜一笑,“让你们久等了。”
    有谁揉乱了她头发,有谁亲了她脸颊,有谁弹她额头。
    笑容满面,乌奇奇嚷嚷:“来来来,石头、剪刀、布~!”
    喊完,乌奇奇欲哭无泪举起总爱比耶的双手,质问:“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我会忍不住出剪刀?!可恶,下次一定要出布,吃掉你们的拳头。”
    明明想偷懒,派遣他们,结果变成她自己哎哟哟苦叫着,哈着腰去买饮料。库洛洛笑着刮了下她鼻子,说演技太糟糕别装了,然后两步超过她,跑腿去了。乌奇奇再次比耶,春风得意,静候老大的贴心伺候。侠客飞坦跟着沾光。
    一行人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终于抵达法庭外。飞坦端着热可可,靠在倾斜滴雨的屋檐下,手里旋转着那把过不了安检的雨伞。他本就对审判毫无兴趣,身为法外之徒,所谓正义在他眼里早更是个笑话。
    而在那栋辉煌的建筑内,库洛洛如约带她约会——来看她亲手捉拿、引渡回国的大毒枭如何被裁决。
    庭上座无虚席,仿佛一场热映电影,很是浪漫。
    法官机械化说着乌奇奇听不懂的行话,需要库洛洛替她贴耳解释。侠客脑袋倚在她肩上,正低头刷着手机。毒枭穿着整洁,神情诚恳,白发向后梳拢,看起来和普通的六十岁老人无异,甚至还有几分绅士气质。面对法官逐条宣读的罪名,他的神情仿佛在听天气预报。
    公众低语连连,记者奋笔疾书。
    此案之所以轰动还有一个原因,没有任何证人出庭,大家猜测要么被贿赂了,要么被恐吓或做掉了,反正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一场庄严的闹剧。
    进入尾声。
    无罪,陪审团对每一条罪行都如是宣判。
    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乌奇奇问。
    “为什么不可能?”库洛洛反问。
    “就这样?”
    “不然呢?”
    毒枭恰好朝这边望来,目光与乌奇奇对上。她虽做了一番简单乔装打扮,但他还是认出这位曾轻易突破重围、制服自己的少女,简直像个战神。但那又如何?如今的他,是个无罪释放的胜利者。他冲她缓缓一笑。
    那副装模作样的嘴脸令侠客咂嘴弄舌,低声询问要不要解决他。
    乌奇奇先冲毒枭点头示意,竖了个大拇指打招呼,毕竟也是有过交情嘛,再对身边二人说:“走吧,案子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就这样?”库洛洛问。
    “不然呢?”她反问。
    闹剧散场,观众和演员离席。
    “这样你就满足了?”库洛洛再问道,微皱眉头。
    “不爽!!好气!唉唉,咱们能再去别的厅堂看看吗?那个盗窃案挺有意思。”她像是真把这当剧院了。
    库洛洛手插回口袋。“你明白吗,这些已受理的罪名不能再被起诉,他现在相当于有了一定豁免权。”
    “啥意思?”
    “简单说,他之所以配合审理、本该漫长的审案速度加快、检察官起诉他众多罪名,大概都是为了赐给他这一免死金牌。”
    “啊?”乌奇奇懵懵懂懂。“你是说我反而帮助了他?”
    “应该说你给他添了乱,不妨碍他从中想方受益。这个系统就是如此漏洞百出。”灰眼冷淡地盯着站在庭外阳光下,坦荡接受采访的大毒枭。阴影里的库洛洛嘴角含笑,“好在我们,不需要受法律约束。”
    “你是说…”乌奇奇顿住,嘿嘿嘿着撸起袖子,“好啊,让我今晚拿麻袋罩住他,偷偷胖揍他一顿!”
    “蠢女人,能不能有点志气?”飞坦拿雨伞敲了两下她屁股。虽然刚刚没有参与,但情况显而易见。
    库洛洛叹气。“小奇,你还看不懂吗?选择不杀这样的恶人,仅是交给警方、相信司法系统,你守规则,他不遵守。实际上,你在危害更多人—这次被杀的证人、今后他贩毒所害的人等等。”
    “…这才是你带我过来的目的?”乌奇奇听到广场中央的毒枭对麦克风冠冕堂皇诉说自己是冤枉的,宣称他是往来伦敦和柬埔寨的慈善家。“可是,法律不就是为了客观判别谁是有罪、谁无辜、有罪的服刑多久才是所谓的公正、服刑多久才可以得到第二次机会而存在的吗?”
    “你认为那个男人无辜吗?他值得第二次机会?他会悔改?死者有这些机会吗?谁来主持他们失去的正义?法律是人写的,谁来执行,不过是换了双手罢了。”库洛洛顺着她的思路步步逼问道。
    “乌奇奇,若是不想滥杀无辜,我可以理解,但你到底为什么连这样的人也不敢杀?”
    “我、我没有不敢啊,我只是不愿意。”她一步步向后退,避开话锋。
    直到脚后跟撞到墙角,无路可退。
    雨渐大,淋地雾沉下来,人群散去。
    也许是冬雨格外寒冷,也许是他的语气太重、气压太低,乌奇奇微微发抖,最终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怀里。
    “不对,我…好像的确是很害怕…你还不懂吗,库洛洛。正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才会害怕,会犹豫。”
    他显然不懂当中的逻辑。
    “笨蛋,因为我认识了你们,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所谓罪大恶极的坏人,能有多可爱。你让我该怎么批判其他人?”
    听闻,库洛洛匪夷所思地连连摇头。
    是他自己非要追问的,这是他想要的答案吗?
    他猜怀中人一定又哭鼻子了,因为语气特别委屈,但他无法抬起她的头,为她擦干眼泪。他不愿望进她此刻的眼睛,只是搂紧双臂,好将她双眸藏起。
    库洛洛定定望向他厌恶的雨幕,脸上看不出悲喜,但心里却有东西翻涌,像沉淀已久的什么,被她搅起,扰了原本以为的清净。
    原来那里并不是空虚一片。
    这一刻,他多少有点讨厌她——多事多情想太多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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