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没人回应。
    他挪至床头,将梁佑宁用过的枕头拿过来抱在怀里,慢慢将脸埋进去。
    呜咽声断断续续从里面传出来:“梁佑宁,谁允许你死掉的,谁允许的?”
    他摸出手枪,子弹上膛,冰冷地抵在自己额头上:“梁佑宁,你以为你就能逃跑吗?别想,我现在就来逮你。”
    手机铃声再度在房间里响起来——
    他想到那天晚上他拒接她电话的情形……
    这是她打来的。
    他丢掉枪,爬到床头去摸手机,颤抖着手点开接听。
    凌霜见手机接通,和他说:“你是梁轶之吗?”
    这不是梁佑宁打来的电话。
    梁轶之恼火地将手机砸到对面的墙壁上。
    通话没有结束。
    手机落到地上,凌霜在那头继续说:“我是南城警局的警察,我们在南郊湖打捞上来你未婚妻的尸体,方便的话来警局认领下尸体。”
    梁轶之时而清醒,时而疯魔,他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时,不可救药地想起那天梁佑宁穿着婚纱站在他面前的模样。
    这个该死的警察说什么?打捞到了佑宁的尸体。
    他的佑宁怎么会死?放屁!
    他重新拿起枪,对着地上的手机连放三枪:“去死吧!”
    手机坏掉,再也没有了声音。
    他痛哭一阵,他干嘛要把手机弄坏,万一梁佑宁再打电话来怎么办?
    他跪到地上去找手机,见无法再开机,又颓唐捂住脸:“梁佑宁,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听你的话,做个好人。”
    他哭到失声,仰面倒在地板上。
    良久,他又清醒过来。
    他记得还没把梁佑宁带回家里,他没找到她,她还在那冰冷的湖水里泡着。
    他得去救她,他得带她回家。
    从小到大就属她最娇气,他得哄着她。
    梁文拓听到枪声,不放心,亲自上来看望儿子。
    推开门的刹那间,他被眼前的情形震惊到。
    英俊倜傥的儿子变成了漆黑的兽。
    “轶之……”梁文拓打开灯,想走近关心——
    梁轶之立刻举枪警告:“把灯关上。”
    梁文拓没动,梁轶之朝着房门放了一枪:“关灯!你会吓跑佑宁。”
    得知梁佑宁出事到现在还没有二十四小时,梁轶之已经性情大变,至少没有以前好控制了。
    梁文拓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儿子会受到这样大的刺激,平生第一次,他觉得后悔,但也只后悔了几秒钟。
    梁佑宁在梁轶之心里这样重要,如果不除掉,后患无穷。幸好,他已经杀了她。
    “轶之,我送你回泰国。”梁文拓拄着拐杖走近,放软语气安慰,“再让人去接你母亲一并到清莱住几天,你以前不是总吵着要见她么?”
    梁轶之母亲是泰国人,梁文拓很少允许她来见儿子。
    梁轶之只有在每年过生日时才会和母亲见一面。
    如果放在以前,梁文拓说这样的话,梁轶之肯定会高兴。
    可是现在,他心里除了梁佑宁,谁也放不下。
    “我不回去,我还没有找到佑宁。”
    “佑宁被警察带回去了。”梁文拓本来是撒谎,谁知正巧和凌霜那通电话对上了。
    “我去找她。”梁轶之从地上爬起来,绕过梁文拓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他一夜没睡,体力透支,再加上米水未进,没走两步路便从台阶上滚下去。
    梁文拓赶紧叫人。
    梁轶之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
    外面光线亮,梁文拓这才看清楚儿子此刻的模样——
    满脸的青色胡茬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干裂泛白的嘴唇、凌乱的衣服,远远看过去和清莱路边的流浪汉别无二样。
    梁文拓从未疼爱过这个儿子,眼下竟生出几分怜悯来。
    “轶之,警察那里不能去,他们在拿佑宁做诱饵,你一去,他们就会抓捕你。”
    光亮让梁轶之渐渐清醒过来。
    他见父亲被人架着从台阶上缓缓往下走,忽然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来自那个杀害凌霜的女警察。
    梁文拓步至梁轶之边上,叹气道:“和方家的生意已经谈妥,我们暂回泰国,等风声过去再回来另做打算。”
    梁轶之再次开口强调:“我要带佑宁一起回去。”
    “孩子,这是陷阱呐……”梁文拓假惺惺挤出几滴眼泪,“佑宁已经没了……”
    梁轶之冷冰冰打断:“佑宁不能白死,我要让全南城的警察给她陪葬。您要是害怕,就回泰国去。”
    梁文拓还想说话,梁轶之已经从玄关上拿了钥匙出门去。
    事情突然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他本意是想让梁轶之痛恨警察,从此安心做坏人,并不是让他去和中国警方硬碰硬,这里可不是他们的地盘,硬碰硬最不可取。
    何昌啸皱眉道:“先生,再这么下去,我们恐怕要被警察抓了,最好先回泰国暂避。”
    梁文拓有些犹豫:“轶之未必肯。”
    何昌啸继续说:“实在不行,让人把少爷打晕带回去。”
    两人正说着话,院子里响起一阵摩托车声。
    何昌啸赶紧让人去追,但梁轶之早已消失在马路上。
    第110章
    110.
    梁轶之一路将摩托车开到南城警局边上。
    他没有盲目进去送死,而是去了对面的小饭馆等候。
    这家小饭馆和警局隔着一条街,透过二楼包间的窗户,就可以瞭望警局院内。
    服务员进来送菜单本,被梁轶之阴沉的表情吓到,她依旧挤出笑脸,招呼:“先生,您请点菜。”
    梁轶之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吃饭,他懒得看菜单,说了句:“随便。”
    服务员第一次见人这样点菜,摁下圆珠笔主动问:“那我帮您配菜,您几位?”
    梁轶之面露不耐烦,一把接过菜单本,勾选了几样丢给她。
    服务员下楼后,他再次走到窗边往对面看——
    自然光隔着玻璃落在男人冷森英俊的面庞上,窗棱的影子将他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
    阴影里的那半张脸,没有丝毫温度,男人神情肃杀,似一把锋利的刀。
    快十二点时,有两个警察从里面出来,他们来的方向正是这家小饭馆。
    包厢隔音效果非常差劲,服务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秦法医,今天在这里吃还是打包带走?”
    秦萧声音很温和:“打包回去。”
    “好久没看到凌队和你一起来了呀。”
    “她忙。”秦萧淡淡应着。
    梁轶之听到这句,大步踱至门边。
    厨房在二楼,秦萧和另外一名警员在走廊里边等餐边聊天:“秦医生,你负责解剖的那姑娘有家属来认领了吗?”
    秦萧声音不高:“正在联系。”
    那警员叹了一口气道:“这姑娘是我亲自从南郊湖里捞上来的,年纪轻轻死得这么惨,真够可怜的。”
    梁轶之意识到两人口中的女孩就是梁佑宁,心里猛地冒上来一阵尖锐刺痛,他后退两步,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
    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包厢门打开——
    秦萧下意识抬眉,与梁轶之隔着门框对视一眼。
    服务员送完菜退出来,重新将门合上。
    梁轶之闭着眼睛,仰面靠在椅子里,耳朵不断捕捉门外的说话声——
    “秦医生,我以前一直以为凌队和你是一对呢?”
    “你误会了,我和凌队只是关系比较好,从没在一起过。”
    “哎,可惜了。”那人笑,“你俩感情这么好。”
    “没什么可惜的。”秦萧说。
    两人下楼走远,声音也变得模混沌模糊。
    梁轶之从痛苦里抽脱出来,他咬紧牙关,面部肌肉群僵硬扭曲着。那一刻,他要为梁佑宁复仇的决心达到了顶峰。
    凌霜,他要让她生不如死!
    满桌的饭菜,梁轶之一样没动,下午两点,他喝了一口水,下楼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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