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要不是已经地府走过一遭,遇到这样的饿死鬼,曹景休也要害怕的,不过经历了阳间难以想象的玄奇诡异,曹景休感觉自己的胆子大了很多。他也隐约感觉王追月是个奇人,给女摊主多付了些银钱,请王追月同行上路了。
    王追月连带着月宫落回凡尘后,原本的两个月亮也就少了一个,就跟前几年突然多了个月亮一样,引起了很大一部分……谈资。
    好吧,又没人能飞上天去看一看,何况也没有影响到气候暖热这些,可不就只剩下一点谈资了嘛。
    张仁对天上多一个月亮少一个月亮没什么想法,他可不是晚上闲得无聊只能赏月观星的单身人,今夜难得气候宜人,白天下了雨,晚上风停霁月少蚊虫,又正逢夫人定好的三日之期,他要忙的事可多了呢!
    张府自打云华招婿之后就大修了一次,主卧这边只要关上两面小门,就是个私密之所,为此张仁闹了两个夜里离不得人的小娃一个白天,就为了让她们晚上睡得踏踏实实的,再把隔外音不隔里音的阵法笼罩过去,给值夜的丫鬟放了假,万事俱备。
    王二妮都懒得说他,成婚这么多年了,怎么弄得总像新婚小夫妻,这急色的狗东西。
    当然,这属实有些冤枉张仁了,和道玄比起来,张仁已经算得上从容,他还提前沐浴,还准备了新衣裳,而且花前月下的情话也背记了一些,为了让自己显得更风雅,给夫人一场美好的体验。
    而道玄呢?他只会拉着个脸,仗着张仁听不见,在那边酸话一箩筐地催催催。
    不仅张仁要把朝儿夕儿哄睡,王二妮也提前把肚子里的小胎儿给哄好了,胎儿刚刚诞灵不久,正是对外界敏感的时候,可不能让她学了这些去。
    等张仁沐浴完出来,他手里还拿了一根竹节,穿的竟是一身文士服,王二妮一看就愣了,这……能不眼熟吗?伏先生每天就这式样的文士服几件颜色不一样的来回换,他也经常拿个竹节点点画画,偶尔敲打学生。
    王二妮忍不住笑着问他,“老张,今晚要出门教课?”
    张仁斯斯文文地行了个文士礼,温和地一笑,“非也非也,学生是来给夫人上课的,要是夫人不听话,这竹节也有用处。”
    他往前几步,用竹节不轻不重敲了一下书房的门,挑眉。
    王二妮笑了一声,然后一脚把他踹进书房里。
    第86章
    书房一向是阿黄的地盘,它不过是出去拉了一趟夜屎,回来的时候书房的门窗就关严实了,猫耳朵抿了抿,听见里头有一点暧昧的动静。
    准备挠门的阿黄收回了爪爪,它这样的老猫很通人性的,弓起脊背伸了个懒腰,同时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秋高气爽时节,在外头睡一睡也没什么。
    书房里头偶尔有说话的声响,阿黄侧耳听了听,很奇怪,说的竟是些教书的事,可这动静并不对。阿黄又打了个哈欠,算了,反正它时常弄不懂人类的东西。
    到了后半夜,书房的门打开了,王二妮身上披着一件张仁的外袍走出来,张仁在后头。他没走几步就看到睡在廊檐下的阿黄,忍不住笑了笑,过去几步把它抱了起来,仍旧放回书房里。阿黄懒洋洋地半睡半醒着,只是稍有些疑惑,它一贯睡在书桌上的,怎么张仁把它安置到榻上了?
    不过榻上有被褥,比书桌软和,老猫也没动弹,舒舒服服地续起美梦来。
    秋夜漫漫,去看了一趟朝儿和夕儿,她们睡得也正香,张仁有些意犹未尽,磨缠道:“夫人,花园里开了些新花,不如趁着夜色去观赏观赏?”
    王二妮懒得理他,他什么心思她还不清楚?说是赏花,等到了地方,赏什么就说不定了。
    张仁拉着她的衣袖,刚想再劝,忽然顿了顿,放开了手。
    他的神情也有一些奇怪,道玄其实正等着他劝服王二妮呢,这会儿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两人面面相觑,正对了一个眼神。
    道玄心头咯噔一跳,不过魂体状态的他一般情况下不主动显露身形,连王二妮这样力量日渐强大的仙人都察觉不到,张仁一个凡人怎么会看到他呢?
    道玄一边和张仁对视,一边安慰着自己……可他试探着挪了挪身形,张仁的视线也跟着他动啊!
    王二妮看不见道玄,自然有些纳闷,轻声询问不知在看什么的张仁,“老张,你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有些小飞虫。”张仁语气放缓,但还是有些难掩的燥郁,隐隐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秋夜飞虫,恼人得很!”
    王二妮也就信了,她学的术法之中有专门驱蚊的法阵,但没有驱别的,毕竟许多虫蚁对生活无碍,她试着改动了一下法阵,果然将府中飞虫驱赶一空。
    张仁于是也不再看满脸心虚的道玄了,按了按王二妮的后背,哄她进房安睡。
    道玄没像平时那样跟着去,他习惯性地坐到了门槛上,唉声叹气,被发现……诶,不对,他从来没坐过门槛,为什么是习惯性坐门槛?
    桃源村里,坐在门槛上编筐的大昊天从玄光镜中收回视线,对于道玄的翻车,他也没多大反应。
    按照宇宙常识,分出去的神识也属于他自身的一部分,张仁是本体,但他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只是至强者神识的大多组成部分,他是个聚合体。
    而道玄呢?他起初只是分出去的一道普通神识,是他自己经历无数血雨考验从众多神识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神魔级的强大存在,但总而言之,他肥了,还是大昊天的一部分神识。
    至于张仁理解的前世今生,不存在的!哪有今生还在,前世未死的,他是神识的聚合体,而道玄这些,是神识,他们本为一体,就是要在这一世聚合起来,重炼合一。
    就像他不可能和自己的手脚计较谁多碰了夫人一下一样,他当然也不会计较张仁和道玄谁占的便宜更多。
    次日天高气爽,偶尔有些凉风中带着新稻的气息,龙兴县位于大湖之畔,种的自然不是粟麦,而是更偏向南地的水稻。稻米的清香,是龙兴县的秋日气息。
    也就这几天,到了秋闱的日子,因为府里的姑爷和西席都在考生之列,早早去了大府城应考,所以最近几天张府上下……没什么人担心。
    连云华都吃好喝好的,对杨天佑能不能中举保持观望,她又不是奔着找个读书人盼他去做官的,纯是看中了杨天佑温柔美貌,哪怕他不是秀才,这小郎君也得让她弄进府里来。
    中举只是锦上添花,倒不如说他要是一朝考了进士做了大官,再有些什么别的想头,要纳妾什么的,才是让她头疼的问题。
    云华吧,她就时常觉得杨天佑好得都不真了,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小姐,可这富贵也就仅限于小县城里头,要说美貌吧,她也不算多美,县城里比她漂亮的女子不是一个两个,可婚事像她这么合意的,世上都难寻几个,这里头很难说没有杨天佑事事顺服的缘故。
    肚子里还揣着孩子,云华只是略微想了想就放下了,管他的,她又不是什么皇女公主的,哪有人会特意派个男子来勾她。
    龙兴县所属的大府名为天南府,天南府城也是北地大府,吃住花销都大。杨天佑带着钱,伏林带着经验,两人早早地租住了距离考场不远的小院,每日温书待考,终于到了这一日开考。
    一坐进考场,伏林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考场历来就有臭号厕号之分,好的考舍通风顺畅采光通透,不好的考舍毗邻厕坑,臭气熏天,厕号就在厕坑边上,臭号则是厕坑附近的几个考舍。
    伏林运气不错,他是臭号,虽然不在厕坑旁边,但只要在考舍里深呼吸,就能闻见考生们努力奋斗的成果。
    杨天佑和他隔了十几个考舍,属于通风比较好,采光不咋地的一般考舍。
    大考三天,伏林就在臭号里熏烤了三天,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打飘,杨天佑关心询问他考得如何,伏林都没张嘴,离这浑身干净整洁的小秀才远了点。毕竟他不知道自己考得如何,但知道自己烤得如何。
    秋闱结束,不差钱的考生会留在府城等结果,但大多数考生还是得回乡的。杨天佑有钱,伏林也有张仁资助的盘缠,但两人终究不是那些富家考生,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先回龙兴县吧,要是中举自有人来报成绩,县衙也会给他们发文书,没考中那也白等。
    说实话,秋闱这些天对伏林来说好似一场臭梦,他都不记得考了些啥,而一踏上回程的路,他就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一别一个多月,他有些想念学堂里那些小学生们了,尤其是最叫他操心的霞儿,这些天她一定没怎么写作业,玩得心都散了,等回去还得慢慢给她调整。
    这就纯属污蔑啊,霞儿才不是没怎么写作业,她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并且非常从容,已经看淡生死。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伏林中举了,哪有举人还给人家做西席的嘛。
    府城距离龙兴县还是有些路程,伏林和杨天佑两人风尘仆仆,赶了四五天路。
    回城的前夜,伏林在借宿的农家小院里一觉睡醒,发现杨天佑不见了,他起初以为是上茅房去了,没多久听见院子里有水声,迷迷瞪瞪从窗户里伸出脑袋去看,竟然见是杨天佑在洗冷水澡。
    他吓了一跳,连忙道:“杨兄,再怎么说也入了秋,这可是井水啊!你别把自己洗风寒了啊!”
    杨天佑不好意思地笑道:“明日回家,我不想让夫人见到我灰头土脸浑身臭汗的样子,也不好占用主人家的柴火烧热水,将就着洗一洗吧。”
    他口中的夫人自然是云华,他用冷水洗了身上还不够,又擦拭了头发,在井水边很认真很仔细地打理自己。
    秋夜寒风扑面,伏林冷得打了个哆嗦,杨天佑都要洗完了,再劝也只是废话,他只好叹息几声。
    次日天明,杨天佑整洁干净地换上了文士服,好在这一路上没沾太多尘土,但就是如此,伏林还是看到他在入城前向茶摊买了碗清水,用自带的巾帕擦了擦脸。
    伏林咂嘴,这富贵人家的姑爷,好像当得也挺辛苦,毕竟他跟杨天佑也相处了有段时间,知道他不是有洁癖,纯粹是要回家见妻子了才这样仔细。
    云华没见到杨天佑费心打理自己的过程,只是听门房说姑爷回来了,急匆匆出来,就见到俊秀少年一身整洁站在门外,笑颜如花地看着她。
    云华高高兴兴地扑了过去,抱住杨天佑,啾啾地直亲他的脸。倘若先前没洗脸,就会叫她亲到一脸尘土,而这时只有清新水汽的味道。
    杨天佑正是抽条的时候,一段时间没见,好像又长高了些,他单手就抱起了云华,看着带着小狗跑过来的杨戬,向下半蹲,朝他张开另一只手。
    杨戬也冲了过去。
    杨天佑抿着唇,猛然发力,将一大一小抱离地面,惹得云华和杨戬都是惊叫一声,一家三口顿时欢声笑语起来。
    小细狗也察觉到主人的开心,绕着杨天佑的脚面蹦跳起来。
    杨天佑低头垂眼,轻轻吻了吻云华落在他脸上的发丝,微微笑着,温柔得宛如一副精心绘制的画卷。
    第87章
    这几日就到中秋,离秋闱放榜还有些日子,张仁也怕杨天佑放榜前紧张,让府里少提这事,专心准备起中秋家宴来。
    从前兄妹二人度日的时候,中秋也就是过个意头,自打张仁和王二妮成婚,家里一年年添了孩子,这中秋的宴会忽然变得无比重要,仅次春节,是一大家子团团圆圆的日子。
    不包括道玄。
    他其实没那么不要脸,打从踏上仙途起,他几乎没干过什么亏心事,先前也就是没被任何人发觉,渐渐大了胆子,一朝和张仁对视上了……他好几天都没敢出现在张府。
    郁闷之下,凑些兄弟饮酒聚会,派遣郁气也就很合理。
    吕洞宾比他还要郁闷,自打前段时间准备收个小徒弟干干杂活,把他自己解救出来,吕洞宾就一直盘算着,可山中少人烟,他那一心修道的师父又不许他离山,没奈何只能打起过路人的主意,一连等了十几日,才等到两人结伴进山。
    这一双行人自然是曹景休和王追月。
    王追月没那么急着回家,他本来就是被大能者从家里扔出去的,这会儿回去再被扔出来怎么办?至于妹妹二妮,同处一方小界,两人又都拥有极强的法力,已经引动一些血脉感应,他察觉得到她的情况,也知道她能感受到自己安好,便也不那么急着见一面。
    这些天王追月带着曹景休这个钱包,一路走一路吃,终于把曹景休吃到一穷二白,两人进山,原本是为了打猎。
    吕洞宾远远地迎了出来,身上穿着仙风道骨的宽袍道衣,为了收徒方便(唬人),他刮了胡子束了道冠,脚下勉强运气灵力,稍稍离地飞行一小段,落在二人面前,还没来得及装一下,就听见王追月开口道:“吕兄?”
    吕洞宾没认出王追月,这野人络腮胡子遮盖半张脸,衣衫褴褛像个乞丐,他仔细观望了一下,还是纳闷道:“这位是……”
    王追月这些天已经恢复了些语言能力,回想了一下,只道:“桃源村,王大壮。”
    吕洞宾挺直如青竹的腰杆一下子就软嫩多汁起来,点头哈腰地上前再次仔细辨认,果然能从这野人的眉目里依稀看出一些昔日仙人的轮廓。
    他能不记得王追月吗?那一回,仙人抚我顶啊!要不是王追月忽然失踪,他现在的师父就不是里头那个坏脾气老道了!
    曹景休有些疑惑,但刚才吕洞宾的出场太过仙气,他还是谨慎地跟在王追月身后没有多言,对这仙家之事,他懵懵懂懂,只是跟着吕洞宾踏入那山间小院时,猛然间想起不久前胖仙人说过的话。
    终南山,有我的仙缘?
    因存了这份心思,曹景休看吕洞宾的眼神逐渐有了些变化,至于王追月嘛……他深知这是位厉害人物,可明月高悬不可攀,他与这位仙人相处十几日,却直到今天才知道他姓名,一看就是苦求也无缘的那种。
    钟离权今日在家,倒不如说他一般时候都在山里,偶尔才会出去访亲拜友,见到吕洞宾领着两个人进门,第一眼看的不是卖相更好的曹景休,而是野人似的王追月。
    吕洞宾惊奇地发现自家坏脾气老道今天会说人话办人事了,只见他从打坐蒲团上下来,几步迎接过来,平常总是皱着的眉心舒展开,竟然露出一个十分开朗的笑容来,对着王追月施礼。
    “这位道兄五气应和天地,隐有飞仙之姿,想来修炼有大成,小可钟离权,在这终南山修道,不知道兄如何称呼?”
    看看!坏脾气老道一般都叫别人道友的,到这儿都变成道兄了!
    吕洞宾腹诽着,见王追月迟疑不曾开口,他连忙代为作答道:“师父,这位是王大壮仙长,曾为我摸骨探仙缘,要不是仙长忽然离去不见踪迹,我差点就拜入王仙长们下了……”
    钟离权瞅了吕洞宾一眼,合着他才是备用的那个?
    王追月受了钟离权一礼,渐渐想起该如何回应,也还了一礼,声音干涩,点头道:“钟离道友。”
    隐居之所没什么好招待的,仍旧是清茶淡饭,干活的事自然不能让客人来,坏脾气老道也不会亲自动手,吕洞宾还是忙前忙后挑水砍柴,就在淘米时,有人试探着接过了舀水的葫芦瓢。
    正干得满腹怨气的吕洞宾惊诧抬头,正是曹景休。
    紫袍玉带身上解,一朝弃官山中来,接过葫芦瓢,仙缘由此生。
    几日后,王追月打理得像个人了,向钟离权和吕洞宾告辞,把干瘪的人形钱包曹景休留在了这里。临行前,王追月想着吃喝了曹景休许久,于是摸了摸身上,没什么好物件,又从月宫里又掏了掏,掏出一块云阳板送给他,作为临别赠礼。

章节目录


我当王母那些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若然晴空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若然晴空并收藏我当王母那些年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