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你会死的。”
    菩提寂灭,能证如来。
    大桑树若是寂灭,那就是真死了。
    即使借师父之手,重新造化,也不再是它。
    清福宫只有战死的人,没有放弃同门的人。
    渐渐地,夜色降临。
    元明月靠桑叶布阵,发着微光。
    只是夜幕,黑暗至极,天生不见星河,不见明月悬空。
    倒是眼前的寺庙里,不知何时响起钟声。
    钟声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醒目刺耳。
    轰!
    元明月看到四面八方,赫然有无数烂柯寺出现,同时响起钟声。
    自后山顶峰的佛像手中,生出一道佛光。
    在钟声响起之时,穿过了元明月用桑叶布置的重重叠叠得大阵。
    无上佛威之下,哪怕如大桑树这等世间第一灵根的存在,也禁不住落叶无数,枝干断落。
    大桑树上面的枝叶越来越薄。
    元明月的大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
    她口吐鲜血,脸色惨白,目光却坚定至极。
    伴随元明月的目光越来越坚定,她身周的桑叶悬浮虚空,一道道柔韧的清光出现,挡住佛光。
    这些清光,宛如天上明月,任由潮生云灭,只随星河在天,不可消磨。
    “万劫不磨?”那山顶佛像的腹部,一名气质古拙的僧人惊讶一声。
    “不愧是那位的弟子。”僧人随即低叹一声。
    佛陀出世,乃是定数。
    即使那位,也阻拦不得,否则这一纪元,又如何能演绎下去?
    僧人取出一枚铜铃,宛如古钟样式。
    铜铃一出,则烂柯寺无数的钟声嘎然截止。
    天地之间,变得无比静寂。
    这铜铃乃是佛陀佛法缔结的盂兰铃,有佛陀心血所在。
    此铃一出,万佛朝宗,万法归流。
    “普贤老秃驴,我清福宫的人,岂是你能欺负的。”
    铜铃聚集佛法之际,云海之中,有人骑着一只六翅金蝉出现。
    那骑在金蝉上的道人,赫然是福松。
    普贤是佛门“大行”的象征,最是坚韧不拔。
    是以佛陀出世的重任,落在了他身上。
    他本来已经在上一纪元湮灭,奈何曾是元始弟子。元始复苏,顺手将他从时光长河的烟尘里捞出来。
    普贤看见福松,没有吃惊,只是目光集聚在六翅金蝉上。
    “金蝉子,你轻慢佛法还不够吗?”
    在他看来,金蝉子本是福松的老师,现在却成了福松坐骑,简直是丢进佛门的脸面。
    福松:“我和金蝉互渡,岂能轮到你说三道四。”
    这六翅金蝉是福松发掘一座大墓所救出。
    原本是那大墓主人口中的玉蝉,福松顺手救出之后,便成了金蝉,两人再续上了上一纪元的缘法。
    只是福松倒反天罡,两者身份转变了。
    他到底是周清的师兄,金蝉子即使明了前生后世,也不敢做福松的师父了。
    普贤的佛性不断注入铜铃中,其坚定不移的佛性,使得铜铃的佛法前所未有地壮大起来。
    福松哪能容他继续施展法器,与六翅金蝉一起,杀向普贤。
    这时候,虚空中生出一只白象来,莫可名状,象鼻宛如擎天巨柱,拦住福松和六翅金蝉。
    同时,象鼻带起清光,赫然是纯正无比的上清剑气。
    福松和六翅金蝉便被拦阻住,不得寸进。
    普贤有了白象相助,手持铜铃。
    那亿万古寺颠倒。
    元明月只觉得自己身上沉重无比。
    哪怕她得了万劫不磨之意,也咳血不止。
    “须弥山!”
    元明月哪里不明白,这古寺深山是哪一座山。
    正是佛门的象征——须弥山。
    须弥山压来,正如佛门的气数压过来。
    她还能讨得了好处?
    何况那古寺叫烂柯寺,实际上就是针对她手里的柴刀。
    那柴刀是她师父之物,本是开天辟地的神器,在这烂柯寺前,受了烂柯法意的侵蚀,其开天辟地的锐性自然被锁住。
    可以说,佛陀出世已然是定数。
    只差大桑树相助其迈出最后一步。
    其实这是连锁反应。
    本来她师父用大桑树取代了菩提树,但是菩提树重现世间,大桑树便受到了气运反噬。
    而菩提树出,必有佛陀降临。
    只是大桑树的存在,无论如何都会使佛陀和菩提不完整。
    故而佛陀出世,需要借助大桑树身上的道性。
    这也可以看出她师父的手段何等厉害。
    如果没有阿弥佗佛等道祖横生枝节,他师父算是以一己之力,锁住了菩提和佛陀。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有此前青玄对佛陀和菩提的打击,以及太乙暗中的推波助澜。
    即使如此,能用桑娘子锁住菩提和佛陀,也是他师父高出其他道祖半筹的能耐体现。
    元明月不屈,不退。
    她的精神在须弥山的压迫下,得到极大的蜕变。
    …
    …
    “当真不救吗?”太乙悠悠道。
    “我说了,明月能自己走出来。”
    “我也信。”太乙话锋一转。
    周清略感意外。    其实他以为太乙是又想他欠一件人情,看来并非如此。
    “佛陀要是留不下明月,倒是丢了所有道祖的脸。”季寥开口。
    他瞧得出周清和太乙之间有些微妙,故而转移话题。
    这些家伙都是无上存在中的顶尖人物,若是没有外力压迫,自然会互相斗起来。
    可以说,这些家伙,根本没有人将他们约束在一起去干一番前所未有的大事业。
    季寥也想过,若是大家齐心协力,包括其他道祖在内,说不定能带着众生一起超脱。
    但这事只能想想。
    道祖求超脱不假,也各有自己的道。
    不是什么道德仁义的大旗能束缚住的。
    太乙:“道祖之争,在于面皮。多宝舍去面皮,才成的道祖,所以他是不在乎这些的。”
    太乙的话,看似尖锐的讥嘲,却让季寥听出一丝赞赏来。
    这太乙和佛陀斗了许多纪元,居然老对头也生出感情来。
    其实佛陀从忘我进无我之境,本来就和太乙的无情有近似的地方。
    两者即使对头,也是知音。
    佛陀慈悲,太乙同样慈悲。
    只是他们的慈悲,凡尘俗子不懂罢了。
    …
    …
    大桑树在佛光压迫下,枝叶尽数凋零,光秃秃的树干也缩小许多。
    元明月见状,不知哪里生出一股气力来,将大桑树背在身上。
    她身上本有一座须弥山,如今背上大桑树,更是凄惨到了极致。
    饶是如此,元明月竟也意外地冲破佛光的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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