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道:“我这就过去那边, 再瞧瞧有没哪里缺漏东西。”
    曦珠觉得一切妥当,并无缺东少西。
    院子早非母亲当年所居住的地方。
    蓉娘装了碎银子到一个婆子的袖内, 探听到早在公府递来意思,要让姑娘从杨家出嫁至公府, 杨老爷便将原本住在这处的杨家小公子迁到别处,又打破了一面墙, 连日连夜地赶工,将隔壁空置的一间小院联通,找了花匠植花种树。
    就连屋里的家具样样俱全。
    自然地,这样一大笔钱,都由公府来出。
    届时大婚之日,那么多的官家勋贵往来,不能有半点寒碜。
    曦珠笑送杨夫人离开后,不用杨家的丫鬟进屋。
    青坠出去叫水。
    不过半月,姑娘就要嫁给三爷,此前她的祈盼全了。
    姑娘和三爷都是好性子,她的后半生算是稳住,且看三爷的能耐,和对姑娘的重视,保不准以后她在破空苑做事,多有好处。
    这些日,青坠走路带风,走到哪里,脸上都带着笑。
    等送来水,曦珠洗漱过后,又与蓉娘聊了好些时候。
    夜里天有些冷,在榻上久坐不了,两人躺到床上去。
    蓉娘从小抱着她长大,接说起曾经,有在津州的过往,也有来京城这两年遇到的事。
    人上了年纪,总是念旧,尤其在这样的日子里。
    来来回回,一桩事能说上两三遍。
    曦珠侧枕在柔软的褥子上,感到骨头陷入一堆锦绣里,不太舒服。
    自重生后,她惯常睡稍硬的床。
    “你还记得那时你爹问你,以后要找什么样子的夫婿,你说要找个好看的,三爷长得够好看,我真没见过比他更俊的人了。”
    她早忘了这样的事,经蓉娘提到,才有些想起来。
    好似前世第一次见到卫陵,就觉得他是她见过,这世上长得最好看的男子。
    少女思春,总是一眼相中皮囊。
    她无言地笑应了蓉娘。
    蓉娘又半是哀愁,半是喜悦地道:“倘若你爹娘知晓你将要嫁给三爷,嫁进卫家,定然高兴地很,不知那头可收到消息了?”
    在七月中旬时,婚期裁定下来。
    公府即刻遣人往津州,为曦珠的爹娘扫墓上香,告知婚事。礼数要做全周到。
    那天,卫陵还过来春月庭,将她的手合握在掌内,问道:“爹娘从前喜欢吃些什么,我让人过去的时候带着去。”
    他在她面前,已熟稔地称呼她的父母为爹娘,神情没有一丝尴尬,再自然不过。
    月亮沉落下去,蓉娘说地困了,逐渐睡着了。
    曦珠也慢慢闭上眼。
    她再次见到了爹娘,上次见面,是在卫陵出征前,带她去田庄玩的那个夜晚。
    爹爹抚着她的头发,与阿娘笑说:“咱们的宝贝女儿要嫁人了,你告诉那小子,他送来的那坛子酒,爹很喜欢。他对你好吗?”
    阿娘温暖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柔和问道:“你喜欢他吗?是愿意嫁给他的吗?”
    她回答爹爹的问。
    “爹爹,他对我很好。”
    阿娘的问,她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张了张口,还是闭上。
    最后,她道:“阿娘,爹爹,等再过几年,我带他回去见你们。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们。”
    ……
    曦珠睁开眼,醒了过来。
    她再难睡着,望着那扇海棠纹的窗棂,朦朦胧胧的月光,正在悄悄退散。
    月落日升,又沉下去。
    浩阔的湖面生了薄白的冷雾,缥缈无垠,远处的高空,飞掠过七八只大雁,橘黄的霞光洒落成片成片的芦苇荡。深秋寒风吹过,响起簌簌草木声。
    卫陵勒马悬蹄,立身持弓,仰朝其中两只雁,微眯了眼,扣紧的指关一送,包裹细布的箭头朝空飞去。
    转瞬之间,只听雁的遥遥嘶鸣,顷刻坠入芦花深处,惊起一群飞鸟。
    四散斜阳里,雪白芦花飞扬,他驾马朝那动荡的深处奔去。
    十月六日,是纳征送聘的日子。
    一大早上,镇国公与国公夫人,携长子长媳和次子,亲自送了婚书和聘礼到杨府。
    整整一百零八抬,招摇过市般地穿梭过街市,敲锣打鼓,惊地过路百姓瞪圆了眼。
    吓死个人,娶个妻要这样多的聘礼,怕是他们祖宗十八代都凑不上人家的一箱子!
    再听是镇国公的第三子,也即是那个卫三爷娶妻。
    更是震惊地失语,大家伙多是平民,哪里知晓高门里的事,纷纷议论起卫三爷赶走了羌人,是大燕的英雄。
    是哪家的小姐运气好成这样,能嫁进公府,成卫三夫人。
    不提民间,便是贵门,都被这样的聘礼吓倒,这般雄厚的财力,不愧只有镇国公府出的起。
    当年镇国世子娶妻,都比不上当今的规模,那个表姑娘越过世子夫人,怕不是后头有好戏看了。
    但等传闻聘礼里,卫陵把自己的田产家业都压进去后,各府夫人们夜里见到丈夫,少不得想到自己嫁进门时的旧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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