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坐满放假的学生。
    这次播放的电影是《恋恋笔记本》,看到电影名时,江初无奈叹口气,心想这蕉洲岛上的人,还是那么中意催泪电影。
    听见他的叹气,池南暮问:“怎么了?”
    “没事,”江初问,“你看过这部电影吗?”
    “看过。”
    “你竟敢会看这种电影?”江初总觉得,凭池南暮的风格,爱情电影应该不在观影片单里。
    池南暮点头,“每年投资回报率翻倍的电影,我都有看。”
    “......”
    这理由无关喜好与感性,乍一听离谱,放在池南暮身上又显得正常。
    “那你就没有偏好的电影类型?”江初又问。
    池南暮仔细思考,欲言又止地说:“应该有......”
    “哪种类型?”
    “你参演的电影。”
    不用看,江初都知道,池南暮的耳朵一定在发红。
    “喔~原来只喜欢看我演的电影。”江初凑到池南暮耳边打趣,故意用呼吸,将发红的耳变得更烫。
    池南暮抿紧唇,又舀了一勺蒟蒻,送进江初口中堵住,避免在大庭广众下,忽然听见出格的污言秽语。
    果不其然,电影放到最后,周围全是啜泣声,还有人放声大哭。
    江初这次倒没哭,没有大的情绪波动。
    反倒是池南暮有些动容,从露天电影院离开,一直紧握江初的手,话更少了,并不安然。
    月色倒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没有云层遮挡,月光很亮,洋洋洒下。
    来过两次的酒吧正在营业。
    今夜人依然不多,零星几个,散在角落唠嗑。
    “小哥!”酒保已经认识他,自来熟地问,“你和你男朋友今天喝什么?”
    “我都可以,他喝白开水。”
    “和昨天一样。”
    两人同时开口。
    池南暮昨天喝了什么?
    他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也和他一样。”江初改口。
    半分钟后,酒保端上来一瓶高粱酒,度数高到只喝一点,都会辣嗓子。
    几杯过后,江初已经有点头晕,而池南暮却没有任何反应,和上次酗酒时一样,神智很清醒。
    “池南暮,你是真的喝不醉?”江初惊异地问。
    “嗯。”
    “你昨天点这种酒,是为了喝醉,让自己好受一点?”江初又问。
    “我找到你上次在墙上写的话,”池南暮顿了顿,“我很......难受,就叫了这里最高度数的酒。”
    他上次写过什么?写在了哪?
    江初其实不记得,因为正常人的记忆,本就不会记得一年之前的小细节,只能记得一个轮廓。
    “我写了什么?”江初问。
    池南暮一愣,“你不记得?”
    江初摇头,“不记得,你带我去看看。”
    两人走到留言墙前。
    墙面最角落,粉色的墨水已经泛黑,那句留言被其它愿望挤得很不起眼。
    ——希望你下辈子也是我的。
    那时他痛苦,写的留言也充满悲情,但现在回头看,竟有些羞耻的矫情,像是在看青春期时的非主流留言。
    人好端端活着,他非得当人家死了。
    谁都知道池南暮用伪装接近他,他偏不愿意听,蒙着耳朵和眼。
    江初皱着脸,想叫池南暮不用管,回头一看,却发现池南暮愣愣站着,一动不动,眼里全是无措的不安。
    两手不知何时揣进衣兜里,肯定是在偷偷磨,偷偷挠。
    他差点忘记,池南暮的内里,是细腻且易碎的灵魂,总对他小心翼翼,呵护脆弱的雏鸟一般。
    江初放轻声音,“给我拿两支笔过来,要亮红色。”
    池南暮照做,去吧台拿了两支笔,一支被江初取走,一支留在手中。
    拿到笔,江初直接划掉这句矫情的旧留言,毫不犹豫,在旁边重新写一句。
    ——希望池南暮今后能接纳自己,热爱自己,做真实的自己。
    一个无关于誓言的愿望。
    但却承载最纯粹的爱意。
    在旁人眼中无法疗愈的病症,在江初眼里,却不是病症,更不用改正,就是池南暮的一部分。
    从没有人教过他要热爱自己,惟有江初。
    池南暮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将涌动的情绪往下压,并不想让自己显得软弱。
    江初也不催促,静静等着池南暮平复。
    片刻后,池南暮提笔,在江初的留言下。
    ——希望我的知更鸟此生自由,心有所往,终至所归。
    第64章 正文完
    金象的颁奖典礼结束后,归航的准备工作完成。
    各个部门组建完毕,公司还不到五十人,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法务商务财务,人力行政运营,都有人在负责。
    有了在《致我死去的爱人》中的表演经验,邹依接到人生第一个女三号,尽管剧是部中低成本网剧。
    但江初看过剧本,小网剧还算有潜力,能不能火未知,至少能攒个影视剧拍摄经验。
    夏天到达尾声时,江初也接了新的剧本,进林意的组。
    与江初合作的是两位老戏骨前辈,江初这次作三番,饰演家里的独生子。
    电影采用纪录片的拍摄手法,从一家三口的视角来回切换——被困在社会下层的男人,被困在家庭中的女人,以及被困在平庸世界里的阿斯伯格患者。
    总的拍摄时间不到两个月,场景固定,进程很快,更要求人专注度高,不能分心。
    这次外出工作,江初执意要求,池南暮不准接送他,也不许来探班,只准每天定时定点发消息,有空闲时间再联络。
    他们要像一对成熟的情侣,异地时就好好工作,可以想念,但不要耽误彼此的工作进程。
    但江初很少有空闲时间,意味着他们不能长时间通话,就算每日都有发消息,池南暮依然觉得难忍。
    异地的第一个月尚能忍受。
    到第二个月,网上开始谣传他们分手,江初在剧组和一个男性友人亲密互动,手挽着手去吃饭。
    看到照片时,池南暮感到很不平衡,当晚打电话时忍不住问:“白冬槿可以去探班,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来找我,又不会让我分心,”江初理直气壮,“但你要是来了,我肯定会分神,拖慢拍摄进度,最后推迟回家的时间。你也想我早点回去,对吧?”
    再加上听筒那头,白冬槿阴阳怪气,火上浇油,“还‘你要是来了,我肯定会分神’,肉麻死了,yue!”
    江初占理,但池南暮还是有些不悦。
    好在几天后,江初貌似发现了网上分手的谣言,发了条微博澄清,说自己在拍戏,还附与池南暮从前的合照。
    照片拍于四年前,池南暮还带着耳钉,两人站在机车旁。
    再看那时的自己,池南暮没有剧烈的感触,既不排斥,也不后悔,因为那些阴翳的偏执都已经过去。
    而他的知更鸟正离家,在外面乘风飞行,自由,无拘无束,一如他的愿望。
    会有一点伤感不舍,但他不会再伸手阻碍,也不会再以保护为名,建造一个精美透明的水晶球,罩着本该自由的知更鸟。
    十月末的一个休息日,池南暮回了趟老宅。
    快到晚秋,庭院里的花却仍盛放,洁白,充满生机。
    夜幕时,池南暮坐在屋檐边,暂时无事可做,难得能吹风闻着花香休息,百无聊赖。
    “江初什么时候回来?”傅文琪问。
    “下周。”
    “那就好,还好今年种的是月光花,花期持续到下个月,到时候你把江初带过来。”
    “好。”
    “这次和好,你今后就收敛一点,别再和江初闹矛盾......”
    傅文琪絮絮叨叨,最不放心他,看似最遵守教条的孩子,却是最易受爱情影响的狂人。
    秋风掠过,面前的花轻轻颤动,花枝花叶甩动,摩擦间,发出细小沙哑的声响。
    耳边是唠叨,池南暮望着摆动的花,竟有些困了,眼神发懵。
    “困了?”傅文琪察觉他的疲乏,“回房间去睡吧。”
    池南暮看了看时间,不过晚上十点,摇头拒绝,“我过会儿就走。”
    知道他有自己的计划,傅文琪不会多劝,到点了就回房间睡觉。
    今天凌晨十二点时,他们说好,江初会给他打电话,池南暮发着呆等,准备接过电话再驱车回家。
    但池南暮并没有接到电话。
    时间跨过午夜,甚至超过好几分钟,手机没有一点动静,况且,他们已经快一周没有时间通话。
    池南暮抿着唇,戳开对话框,打了一排字,最后又删除,最终只有一句简单的【睡了?】
    “池南暮,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自己主动打过来吗?”回应他的却不是文字,而是远处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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