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堆叠在一起也就算了,关键每一件对陆灼年而言都是巨大的冲击。
    总不能直接说——
    [陆灼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穿书穿过来的。]
    [这个世界是一本男频爽文,你是主角,剧情开始于你继承陆家家业]
    [因为你爸死了。]
    这也太生硬了吧。
    陈则眠不说话,陆灼年也没催,只是抱着他。
    均匀的呼吸打在耳侧,形成种有节奏的白噪音,陈则眠闭着眼冥思苦想,想着想着便觉意识渐渐模糊,升起无边困意。
    窝在陆灼年颈侧的头越来越沉。
    他发现原来陆灼年并没有真的想问他什么,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哄他睡觉。
    陈则眠眼睫抖了抖。
    半梦半醒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法来向陆灼年示警。
    陈则眠挣扎着醒过来,低声叫陆灼年的名字:“陆灼年,你相信有些梦能够预示未来吗?”
    陆灼年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只是用很寻常的语气问:“你又预感到什么,还是又预知到什么了?”
    陈则眠像是一脚踩空,忽悠一下彻底醒了过来。
    “你说什么?”
    陈则眠掀开被子,从陆灼年怀中飞速逃开,语无伦次道:“什么预感预知的?哪里来的‘又’?”
    陆灼年坐起身,打开床头的小夜灯:“你先别慌,也别怕。”
    陈则眠怎么可能不慌不怕。
    他才说了‘预知未来的梦’,还没有透露丝毫有效信息,陆灼年就直接问他预知到了什么,还是‘又预知到什么’。
    这个‘又’字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虽然他在陆灼年面前破绽百出,早就不装了,双方也心照不宣,默认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绿水亭苑。
    可有关未来的那些剧情点,他可一个字都没提过,陆灼年怎么会知道他有‘预知预感’的能力吗?
    就因为他今天说那个车肯定会爆炸吗?可是跑车就是很容易炸啊。
    陆灼年的洞察力也太可怕了。
    陈则眠心惊肉跳,脸色惨白,魂飞魄散。
    陆灼年知道陈则眠心里有事,也早就知道陈则眠有来源不明的信息渠道。
    今晚陈则眠明显有话想说,但犹豫半天不知道怎么讲,都快睡着了,还要醒过来旁敲侧击地组织语言,陆灼年想让他早点休息,索性替他把话说了,没想到竟然把人吓成这样。
    陆灼年朝陈则眠伸出手:“别怕,过来。”
    陈则眠犹豫了一下,有点想跑。
    陆灼年看着他,英俊眉眼间露出几分笑意,温声叫:“眠眠。”
    陈则眠被美色蛊惑,大脑掉线半秒,等恢复意识的时候,手已经搭在了陆灼年掌心。
    陆灼年缓缓合掌,握着他的手,把人拉进了怀里。
    陈则眠靠在陆灼年身上,后脊僵硬,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陆灼年声音很轻:“你在怕什么?”
    陈则眠也说不上来自己怕什么,总之就是很心慌,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会知道。”
    陆灼年低下头,嘴唇印在陈则眠眼皮上:“你不知道我知道吗?”
    陈则眠梗着脖子,仰头看向陆灼年,说绕口令似的:“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知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陆灼年说出自己的猜测:“你有特殊的信息渠道,能够预知未来的一些事情。”
    “你从哪儿得出的结论?”陈则眠不自觉屏住呼吸:“我有透露很多吗?”
    陆灼年回忆道:“也不算很多,繁楼给可颂过生日那晚,你提前知道沈青琬会遇到麻烦;在我右手受伤的情况下,还坚信我会赢;劝我去留学的时候,你笃定我在那边会结识很多人脉,不去很可惜;你之前还提过一个‘京市八大家’,后来我有留意,格局确实在往这个方向发展。”
    陈则眠:“……”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暴露了这么多吗?
    陆灼年也太沉得住气了,在明知他‘能够预知未来’的情况下,竟然从来没问过他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今晚发生车祸后,还没有去医院检查,你就知道我肯定没事,还知道车会爆炸、知道程紫伊将来是影后、知道她经纪人可能会害她。”
    陆灼年细数种种异常:“你很少主动和女孩说话,更不喜欢加陌生人微信,可在程紫伊提出要加你好友的时候,你给她扫了你微信二维码,是想提醒她吗?”
    陈则眠听到这儿解释了一句:“我还没有加她,而且我给她们扫的是工作号。”
    “我在你心里是个醋缸吗?”陆灼年忍俊不禁,又亲了亲陈则眠的脸:“说了这么多,你就捡着这句解释。”
    陈则眠用奇异的眼神看了眼陆灼年:“你控制欲最强的时候,看到我出门都会犯病。”
    陆灼年笑了一下,并未否认自己控制欲强,只是说:“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控制欲,不干预你的日常交往。”
    作为主治医生,陈则眠对陆灼年近期的表现予以肯定:“你已经好很多了,今天看到我和女孩说话都没有犯病,而且我们还经历了车祸,这么严重的紧急情况和情绪起伏,你也没有……”
    陈则眠说着说着,突然一顿,倏然看向陆灼年。
    陆灼年也正在看他,眼神中是和陈则眠如出一辙的惊讶和震撼——
    他今天竟然没有犯病。
    从收到表白礼物跑车,到在俱乐部看到陈则眠和女生说话,再到生死一线的落石车祸,到跑车爆炸,到萧可颂看到两人接吻情绪崩溃,到刚才临睡前的接吻,还有那些dirty talk下流话,甚至陈则眠的主动邀请……
    每一件事对陆灼年情绪的影响都很大。
    放在从前,不要说这么密集紧凑的情绪起伏,
    就是随便从上面这些事件中抽出哪件来,都可能成为引发性瘾发作的诱因。
    可居然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陈则眠的第一反应是:“你吃药了?”
    陆灼年抓着陈则眠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陈则眠摸了两下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又抻开他睡裤看了一眼。
    陆灼年是有感觉的,他只是在克制。
    但这种感觉是正常的感觉、健康的生理反应,而不是犯性瘾失去理智那种!
    刹那间,陈则眠竟有种做梦般的恍惚感。
    没人治过性瘾,陈则眠也不知道该怎么治,只是凭借本能觉得堵不如疏,与其一味排斥抗拒,不如试着排解接受。
    整个治疗过程中,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经验,犹如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这期间有好转,但也有反复。
    来来回回、周而复始的病症让人绝望,不要说陆灼年怀疑动摇,就连陈则眠有时候都觉得不行就算了。
    反正他和陆灼年两情相悦,自己又没那么多讲究,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陆灼年隐疾难愈,那他就给一直给陆灼年做安抚玩偶也ok。
    可就在不断与病症性瘾的反复拉锯中,他们突然迎来了一次巨大的胜利。
    即便没有彻底痊愈,这也绝对称得上是里程碑式的进展了。
    漫长未知的探索如黑夜无边无际,曙光降临得毫无征兆。
    陈则眠和陆灼年相互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在陆灼年身患性瘾的第六年零一百二十八天、在陈则眠决定向他表白的这一日。
    命运斗转星移。
    他遇见了属于自己的,
    奇迹。
    这种战胜命运的感觉太爽了,陈则眠备受鼓舞,信心百倍。
    从前,他认为剧情不可更改,命运无法违逆,即便有心想改变陆自臻和闫洛的命运,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可今天他忽然发现,纵然故事结局早已书写,亦可人定胜天。
    陈则眠看向陆灼年,下定决心般说:“我今天晚上心神不宁,其实是想提醒你一件事,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陆灼年握着陈则眠的手:“没关系,你从哪里说我都能听懂。”
    陈则眠手指略微蜷起,说了两个字:“陆总。”
    陆灼年诧异道:“我爸?”
    陈则眠语速飞快:“陆总这两年要格外注意安全,远离地产项目,不要独自出行去视察工地,更不要去高处,可能有坠楼的风险。”
    原书中开篇就是陆自瑧的葬礼。
    陈则眠只知道陆自瑧死于坠楼,是视察某个大型项目时发生的意外。
    因为意外事故,工地全面停工检查,招标落败的竞争对手许家在陆自瑧葬礼上借端生事,反被陆灼年狠狠打脸。
    但具体是哪个项目,书里并没有写。
    陈则眠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给陆灼年:“是一个和许家竞标的项目。”
    陆灼年果然听懂了。
    他甚至结合第一次提起父亲时,陈则眠下意识的反应,得出了一个结论。
    陆灼年用冷静到近乎语气问:“你知道的哪个未来里,我爸不在了,对吗?”
    陈则眠微不可察点了下头:“你不问我怎么知道的吗?”
    陆灼年摸摸陈则眠的头发:“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只要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问。”
    陈则眠松了一口气:“我之前不说并非有意瞒你,是怕触发俄狄浦斯效应,但是今天车祸很突然,我弄不清是预测结果提前了,还是单纯的突发事件,有点担心陆总的事情也会提前,所以就跟你讲了。”
    陆灼年声音微哑:“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一定是鼓足了很大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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