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伶俐的丫头!
    几日来,营地里确是有几个难民,因之前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其中有个老妇,情况尤为严重,腹泻直接去了半条命。
    大夫好不容易给救回来,前日才说要好好调理脾胃,好好养着。
    江书特意去送药,不仅面子上说得过去,更体现出幕亓一作为侯府世子,勤勉爱民、心细如发的一面。
    简直就是,干得漂亮。
    没热闹可看,陈潇有点遗憾。他撇撇嘴,朝幕亓一拱手,便要离去。
    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顺着晚风,在耳边响起。
    江书被哭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倒恰好藏在了陈潇身后。
    幕亓一看也不看,长臂一展,拎着江书后脖颈,把小丫鬟拽得踉跄了几步,拖到自己身旁,“怂样儿,你怕什么?”
    “奴婢……怕鬼。”
    一旁陈潇没憋住,噗嗤一笑。
    还不等幕亓一再说什么,那哭声越来越大。
    营间小路上,渐渐显出一个女子身影。正边哭边奔着幕亓一营帐而来。
    江书微微一愣。
    是……流花!
    流花一路大声哽咽,都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幕亓一营帐前,流花才抬头,像刚刚看到幕亓一似的一噎,“世、世子……恕罪。”
    “怎么了?”幕亓一皱眉,看向流花的目光有点冷。
    这么晚了,别人的侍女一路哭哭啼啼地来找他。
    容易让人多想。
    流花看看幕亓一身边的江书,一脸委屈,噗通跪下。
    白皙的手指直接抠入污泥。
    流花:“都是奴婢的错,惹了江姐姐不快。”
    她双膝在烂泥地里往前拖蹭了两步,向着江书一脸诚恳,“江姐姐,奴婢今日是太急了些,也是担心小姐的身子,才对姐姐出言不逊。奴婢都是浑说的,姐姐若因此与世子有了芥蒂,奴婢万死难辞!”
    说着,便要向污泥地里磕头。
    江书哪里敢让?
    连忙蹲下身子去挽流花的胳臂。
    流花不肯起来,两人就这样僵持,江书又被弄了一身的污泥。
    一旁,陈潇挑起唇角,饶有兴味:“这位姑娘,你说了什么话这般罪无可恕?不若你再说一遍,让本官听听。”
    分明是挑事儿的语气。
    流花抬眼看了陈潇一眼,目光闪烁。
    一副不敢说的模样。
    只低垂着眼睛,偷偷窥着幕亓一脸色,“求世子,劝劝江姐姐,千万别怪我家小姐。”
    江书:“奴婢只是丫鬟,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敢怪小姐。流花姑娘,你言重了。”
    流花口口声声说着,要给江书道歉,眼睛却一个劲儿地瞟向幕亓一。
    幕亓一还没发话。
    陈潇笑道:“姑娘不肯说?怎么,只有武安侯世子能给你做主,本官就做不得这个主吗?”
    流花只是咬紧牙关流泪。
    眼见被她吵得,近处远处的帐篷一盏盏亮起,江书心中有些发急。
    幕亓一推开站在流花身前的江书,“你这般不肯说,是……你家小姐出什么事儿了吗?”
    流花飞快地抬眸瞥了幕亓一一眼,“不、不是,小姐她没事。是奴婢自己想着要来的。”
    幕亓一不信,“你照实说!”
    流花眼睛滴溜溜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江书,咬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幕亓一不耐,一把扯起流花小臂,“跟我来。”
    他把流花扯进自己帐篷。
    留下江书一个人面对着陈潇。
    事到如今,江书预感接下来还要有事,也不敢就这么去送药茶。
    她深吸了口气,向陈潇蹲身行礼,“这位公子,今日已晚。您有什么事儿,可以明天再来找我家世子。”
    是在客气地赶人。
    可陈潇哪里那么好赶?
    他觉得眼前这个丫鬟聪明伶俐,忠心护主,倒是叫他高看了一眼。
    陈潇一只手指掏了掏耳朵,然后又指了指幕亓一营帐。
    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果然。
    没一会儿,帐篷里传出幕亓一冷森森的声音:“江书,进来!”
    江书攥紧手中的药茶,微叹了一声。又向陈潇行了礼,才转身走回幕亓一营帐。
    营帐内。
    幕亓一坐着,流花站着,低着头。
    灯烛荧荧的微光不断跳跃,照得两人都有些神情不定。
    江书:“世子,您找我?”
    “跪下。”
    江书恭顺地跪在地上。
    她刚才跪了两个多时辰,此刻再跪,膝盖只觉一阵刺痛。
    幕亓一没看她,只向流花:“你看好了,她只是个丫鬟。和你家小姐岂能一样?”
    “丫鬟”“小姐”两个词,他咬了重音。
    跪着的江书身子微不可查地一颤。
    幕亓一还是对着流花:“你明不明白?”
    流花抽抽噎噎垂头,擦着眼泪,“奴、奴婢明白……”
    幕亓一仔细打量流花神情,“本世子瞧着,你根本没明白。”
    流花一噎,瞪着通红的大眼睛盯了幕亓一几秒,哇地一声,放声哭了出来。
    她用手指着江书:“她、她虽是贱籍,可、可是她是世子的心上人啊!我们小姐无依无靠,如何得罪得起……”
    第29章 送江书去吟儿身边伺候
    江书跪在地上,只觉流花哭得她头痛。
    流花:“求世子,求江姐姐,别难为我家小姐……”
    她就是算准了江书不敢当着幕亓一的面,和她当面对质。故意把话说的含含糊糊,好无中生有。
    流花的哭声越来越大,听着令人伤心惨目。
    江书跪在地上,早听到幕亓一营帐外,不少人淅淅索索的脚步声。
    大概是被吵醒的官员派了自家下人,来打探是个什么情况。
    事情越闹越大,外面还站着一个巴不得看戏的陈潇。
    江书深吸一口气,看向幕亓一,“世子,今天实在太晚,各位大人也都劳累了一整天,不好吵他们歇息。”
    幕亓一恍若未闻,“流花,你只说,吟儿她……如何才肯信?”他和江书真得没什么,试婚也只是个幌子。
    流花摇头,泪雨滂沱,“……奴婢不敢说。”
    幕亓一一定要她说。
    直到江书觉得自己膝盖冷痛得快要受不住。
    流花才抽泣着,“奴婢愚笨。只是……只是奴婢自己心里想着,若要小姐放心,世子何不……”她又飞快地低头瞥了跪着一动不动的江书一眼,“何不让江姐姐这几日就陪在小姐身旁?小姐身子骨弱,多一个知根知底的伺候,也是好的。”
    江书心口郁气一沉,便觉浮上来的都是愤怒。
    说来说去,不就是要把她弄到身边磋磨?
    抑或是,怕她知道了自己和那林二的事,到底想要灭口。
    女孩按在地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她抬眼看向幕亓一。
    这个男人强要了她身子,把她从宁静的生活中强扯进了武安侯府的旋涡。可他说过,要护她周全……
    下一刻。
    幕亓一紧皱的眉头一松,“这有何难……”
    江书一颗心彻底落向无底深渊。
    “世子当真舍得?”流花瞪大眼睛,一副天真不知事的模样。
    幕亓一强压下心底涌起的异样感觉。他安慰自己,赈灾时日不长,差不多个三五日便可回稷山牧场复命。
    不过是几日而已,让江书去吟儿身边伺候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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