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亓一:“舍得。”
    他看了看地上僵直着身子的江书,“起来吧。”
    江书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起身。
    幕亓一见她没说不愿去,心底一松。
    又莫名地有几分失落,忍不住问:“你可愿去?”
    “能伺候表小姐安康,奴婢自然愿意。”江书声音淡淡的,不抬头,不看幕亓一,“不若世子现在就送奴婢过去,也了了世子和表小姐一桩心事。”
    她答应得如此痛快。
    幕亓一张了张嘴,终是:“那便如你所说。”
    流花不敢相信胜利来得这般顺遂,忍不住得意地偷看了江书一眼。
    不是说世子对她一见钟情,亲自从顾家把她带来?
    看来,也不过如此。
    比不上自家小姐一根手指头。
    江书神色恭谨,跟在幕亓一身后出了帐篷。
    此刻,帐篷外,除了陈潇,别家派来打探的下人、子弟来了好几个。
    三三两两地散在营帐前的空地上。
    装作交谈忙碌的模样,眼睛只偷空往幕亓一身边瞟。
    毕竟,刚才流花的哭声那么大,他们还以为是这武安侯世子把姑娘给……
    现在,看三人一起走出。两个丫鬟都满身泥浆,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幕亓一自来高傲,看不惯这帮下人听墙角,没多理会。带着两个丫鬟,直奔万吟儿帐篷。
    “幕兄,这么晚了还要公办,真是辛苦辛苦。”
    陈潇大声说着,索性跟在幕亓一身后。
    和刚才不同,幕亓一现下已经想得明白。他这一趟是送江书过去伺候,是正大光明的正事,凭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与其藏藏掖掖,还不如堂堂正正。
    让这帮腌臜东西都看清楚,他幕亓一论迹不论心,和万吟儿清清白白。
    他身后,江书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也想清楚了。
    万吟儿指示流花闹出这么大阵仗,一来是让幕亓一厌弃她,误会是她苛待了万吟儿。
    二来,便是要吵嚷得这营地里人人皆知。
    她虽是父母双亡的孤女,好歹也算个官家小姐。若被幕亓一连累,带坏了名声……
    可不就要嫁到幕家了不成?
    可她就全没想过,武安侯老爷子一辈子拼来的家门荣耀,便要在幕亓一手里这般断送。
    幕亓一不是个笨人,却被自己的心意蒙蔽了双眼,由着性子胡来。根本想不到这一层。
    万吟儿帐篷前。
    透过搭帐篷的油纸、粗布,隐隐可见里面一灯如豆。
    恰好勾勒出帐篷中人纤细曼妙的身影。
    她倚在桌旁,细细的手腕从衣袖中探出,撑着额头。无端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幕亓一心口悸动,掀帘而入。
    见一行三人来,万吟儿瞪大了微红的眼睛,一副慌乱不堪的模样。她按着心口,强笑着:“世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她又看看幕亓一身后的江书、流花二人,神情愈发慌乱,“可是、可是流花不懂事,又添了什么乱子?”
    “没有。”幕亓一淡淡道,“是我,送江书过来伺候。”
    “江书姑娘?”万吟儿愣了愣,满脸不可思议,“我怎么配得上江姑娘伺候?世子快别这样说,折煞我了……”
    幕亓一自然看不到万吟儿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她也没想到,流花这般给力。
    只一个来回,就把江书调离了幕亓一身边。
    把这顾家的试婚丫鬟捏在自己手里,她还不认自己揉扁捏圆?
    想着,万吟儿脸上表情愈发惶恐。她起身向前,拉住江书微凉的双手,“江书姑娘,可不是委屈你了?你……”
    她话尚未说完。
    江书后退一步,跪在地上。
    她直直跪着,目光看向万吟儿脸上,“表小姐,往后江书就是你的人了。”
    “不是……”幕亓一下意识想伸手去挽。
    手指在半空中蜷了蜷,还是垂到了身侧。
    江书:“奴婢愚钝。今日在人群中看到表小姐实属意外,没能马上就去找世子。但彼时世子确在忙于赈灾。不知表小姐,可是因为这件事难过?”
    万吟儿目光飞快地在流花脸上刮了一下,才一脸惶恐地看向江书:“怎么会?我哪里是那样不知轻重之人?”
    江书:“那是为何,流花姑娘一口一个奴婢怪小姐,奴婢只是一个下人,何曾有这个胆子?究竟是奴婢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小姐误会。还请表小姐明示。”
    “这……”
    万吟儿自然说不出来。
    慌乱了一瞬,她很快镇定下来,“江书姑娘何出此言?”她眼眶红了,“我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视姑娘为至亲姐妹一样的,何曾心存芥蒂……?”
    江书看向流花。
    第30章 断断不许她做妾!
    万吟儿也看向流花。
    流花心慌,噗通一声跪下。她偷眼窥着幕亓一脸色,“是奴婢妄加揣测……可、可是,奴婢是怕小姐哭坏了眼睛啊!”
    果然一句话,又把幕亓一的注意力拉到万吟儿脸上去。
    万吟儿装作不知道幕亓一正在看她,她一脸心痛地看向江书,“姑娘快起来吧,地上凉。都是流花年纪小,不懂事,错怪了你。我替你罚她……”
    江书摇头,她的膝盖跪得疼痛不已,只觉骨头缝里都是凉气。却不肯起身。
    “表小姐言重了,流花姑娘年纪虽小,却是你的心腹。她哪里会错呢?定是奴婢的错。”江书顿了顿,朗声道:“奴婢愚笨,实在想不透彻,怕往后在表小姐伺候时怠慢了。还望表小姐千万告知,奴婢到底错在何处。”
    她说着,以额触地。
    是在问万吟儿。
    也是在问幕亓一。
    幕亓一心中一阵异样涌动,他向江书伸出手去,想拉她起来。
    江书只是直起上半身,却依旧长跪不起。
    女孩身子笔直地跪在地上,像极了那日,她问自己要一个公道时。
    江书坚定道:“表小姐的侍女今日哭得大半个营地都听在耳里,定是奴婢怠慢表小姐怠慢得狠了,流花姑娘才委屈成这样。还请表小姐千万不要顾惜奴婢,表小姐说清楚,奴婢自去领罚。”
    她声音清亮,不止帐篷里的人听得清楚,连围在帐外等着看热闹的众人,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江书话音刚落,账外一道声音传来:
    “在下刑部给事中,陈河。”
    幕亓一眉毛一挑,锐利的目光射向帐外。
    该死的陈潇,自己看热闹还不够,把陈家大哥拉了过来。
    陈河能力很强,圣眷也浓。幕亓一皱起眉头。
    帐外,陈河扬声:“刚才那位姑娘哭得实在凄惨,惊醒了老父。老父让在下过来看看,别是……”他顿了顿,“咱们不大的难民营地里,再出了什么冤屈。”
    幕亓一咬牙冷道:“没有。”
    陈河:“武安侯世子,你不是苦主,为何如此武断?还是让刚才那个哭的姑娘自己说明得好。姑娘,你不要怕,我们外面有许多人,都可为你做主。”
    陈河声音一本正经,幕亓一却知道他恨不得把事情闹大。
    帐篷内,流花已是吓得瘫了,哪儿敢出声?
    只抬起一双哀怨的眼睛,看向幕亓一。
    眼看着两方僵持,还是万吟儿开了口:“这位大人,是我的侍女看我因身子不爽利,又想家,面露愁容。她……是想多了,并没有什么冤屈。请大人放心。”
    流花跟着:“是,是,请大人放心。”
    陈河不依不饶:“当真?方才,那位姑娘可是哭得十分伤心哪!”
    “当真。奴婢、奴婢不冤!”流花大声道向帐外。
    恨不得马上送走陈河那个瘟神。
    幕亓一也道:“是武安侯府奴婢的家事,陈大人还是少跟着掺和的好。”
    帐外,陈河:“世子此言差矣,奴婢虽是贱籍,可也是人,也知道疼,也知道委屈。”
    江书肩膀微微一颤。
    幕亓一脸上神情也更不好瞧。他当然知道奴婢也是人,可是……
    下一刻,陈河:“既然刚才那位姑娘没有冤屈……”
    万吟儿闭了闭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
    流花也卸了力气,几乎瘫软在地。
    陈河:“那本官要问,世子府中这位江姑娘,她可有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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