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妹妹到了现在还在装傻充愣像没事人一样,姜宜宁长叹了口气,无奈道:
    “你若是有什么难过的,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
    姜稚月闻言,眼眶发热,眼前视线有些模糊。
    她垂眸抠着手指头,半晌,咬唇摇了摇头:
    “本来是难过的,其实……从听见他说那些,到宋知凌来乾清宫前,我都觉得自己难过得快要死了。但宋知凌来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没那么难过了。”
    姜稚月抬头看向姜宜宁。
    虽然极力隐忍,但小姑娘的鼻尖和眼圈还是泛了红,眼底星星点点的泪花可怜兮兮的。
    她吸了吸鼻子,语气带了鼻音:
    “二姐,你说是不是其实我早就意识到,执玉哥哥不可能属于我,所以在今日之事到来的时候,我除了难过,似乎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就好像这么多年的痛苦痴缠,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姜宜宁从未像姜稚月这般爱慕过一个人,不知这种事情到底是何滋味,一时也不知从何安慰,只能无声摸了摸她的头:
    “二姐和你太子哥哥都在呢。”
    姜稚月噗嗤一声,笑得眼泪险些流了下来:
    “二姐何时也这般煽情了。”
    她过去圈住姜宜宁的腰,在她怀里拱了拱,撒娇道:
    “二姐快脱了鞋上来陪我一起睡嘛,我们姐妹俩好久没有躺在一张床上说说话了,你就给我说说……你和你那个小董钰,如今如何了?”
    姜宜宁刚顺着她的话躺下,闻言笑容一僵,抬手轻挠了她一下:
    “你胡说什么呢?”
    “哎呀二姐想哪儿去了!”
    小姑娘的嗓音清脆,带着哽咽过后的笑意,故意扬了语气道:
    “我是说……你和董钰的生意如何了,二姐心虚什么?莫不是当真有什么事不成?”
    “姜稚月!”
    姜宜宁恼羞成怒,过去一把抱住她,捂住了她的嘴。
    姜稚月弯着眼睛笑得像个狐狸,帐中昏暗至此,她都看到自己二姐脸上的红晕了。
    这一晚上,姜稚月和姜宜宁像儿时那般说说笑笑,及至到了寅时两人才睡下。
    等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姜稚月緩缓睁开双眼。
    屋外烛火早在一刻钟前就熄灭了,月色朦胧,夜雾深重。
    她盯着帐帘旁的金钩,过了许久,鼻尖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楚,眼泪到底没忍住涌了出来。
    她慌忙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面向墙里,将身子蜷缩起来。
    隐隐的呜咽声绕过她颤抖的肩膀,浸入黑夜里。
    第二日一早,宫人来通禀说宋知凌在宫外求见,被姜稚月一口给回绝了。
    姜宜宁正在洗漱,闻言动作一顿,朝她看了一眼:
    “怎么连他也不见了?”
    姜稚月在镜中对她指了指自己肿胀的眼睛:
    “难看死了,怎么见人。”
    姜宜宁微愣,随即无奈摇了摇头,“你呀……”
    “公主!”
    话未说完,门口忽然传来琉璃犹豫的声音。
    姜稚月与姜宜宁对视一眼,“怎么了?”
    “二、二公主府的管事嬤嬤来报,说、说小公子昨夜哭闹了一晚上,今晨起又发了烧,想着让公主回府去看上一看。”
    姜稚月见姜宜宁脸色煞白,急忙道:
    “二姐你快回府去瞧瞧,刚好李太医要来给我请脉,你带他一起去。”
    姜宜宁魂不守舍地点点头。
    姜稚月急忙遣人唤了李太医来,给她请完脉,打发人跟着姜宜宁出宫了。
    姜宜宁一走,姜稚月也坐不住。
    忽然想起昨日下午父皇也曾派王公公来问过,想了想,便带上琉璃去了乾清宫。
    今日的气候同昨日一样,春光明媚。
    但姜稚月觉得,自己走在这条幽静小路上的心境却大有不同。
    说不清是空荡,还是轻松。
    乾清殿依然高大巍峨。
    姜稚月抬头看了看高不见顶的宫殿,才刚一靠近门口,忽听里面传来太子的诘问:
    “本为她相看好了王朔!父皇为何出尔反尔?!”
    姜稚月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太子哥哥生这么大的气,脚步不禁一滞。
    谁料父皇似乎更恼,里面传来哗啦啦杯盏摔碎的声音,皇帝恼道:
    “太子!你一早便知道宋皇想要和亲,所以才急着向朕举荐王朔是否?!朕当真是小看你了!”
    “父皇明知阿月她喜欢的是宋三……”
    “哥哥!”
    姜稚月推门,打断了太子的话。
    她朝满地狼藉看了一眼,将其中几支笔捡回去,放到皇帝的笔架上,平静道:
    “是我愿意嫁的。”
    太子蹙了蹙眉:“阿月……”
    姜稚月后退了一步,和太子并肩而立,敛眸淡淡道:
    “父皇,哥哥,我心悦知凌,知凌对我也情真意切,嫁与他,我心欢喜。”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却莫名有种力量。
    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忽然,门口传来王公公惊诧的声音:
    “嗨哟,宋三皇子怎么来了,也不派人通传一声!”
    姜稚月心脏猛地一緊,第一时间回头望向门口。
    见殿中几人朝外看去,王公公慌忙跪下请罪:
    “陛下赎罪!方才老奴听见杯盏打了,想着安排小六子去拿套新的,这刚一回来,就瞧见三皇子正等在大殿门口,这……”
    “不碍事,你下去吧。”
    咸德帝挥了挥手,目光不经意往自己小女儿身上扫了一眼。
    姜稚月怔怔望向男人。
    他仍旧是一身月白色金线暗纹锦衣,发簪青玉,坐在轮椅上,通身气度透着一贯的温润清隽。
    只是宋砚辞身后春光灼眼,他人又在房檐的阴影中,姜稚月有些看不清他的神
    情。
    只感觉一道沉沉的目光,盯在她的身上。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姜稚月的心里还是难受得厉害。
    她不由得绷緊了呼吸,脊背微微发僵,看了他一瞬便很快移开了视线。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凝了半晌,这才进来,嗓音像是染了外面的风,有些沉闷的沙哑:
    “我进宫来,是想说……”
    他的声音顿了顿,姜稚月低垂着脑袋,感觉男人的视线似是不经意朝她瞥了一眼。
    “我来是想说,我父皇今晨令人飞鸽传信,已同意了陛下的提议,让我四弟与昭華公主联姻。”
    话音刚落,姜稚月就感觉自己心里像是被什么利刃猛地划了一下。
    她悄悄攥紧袖中的手,目光落在门外的花丛上,脑中不断用别的念头来转移注意力。
    直到上首位上的咸德帝开了口,才唤回她的神智。
    咸德帝似是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笑道:
    “好!方才阿月说她与你四弟情投意合,既然是美事一桩,朕也乐见其成。阿月——”
    咸德帝笑看向姜稚月,面上是难得真心实意的笑意:
    “既如此,四月十六是你的生辰,你和四皇子的婚事也就定在这一天,如何?”
    “这么快?!”
    姜稚月怔了一下。
    察觉到宋砚辞的目光,她眼睫颤了颤,扯唇笑道:
    “一切全凭父皇做主。”
    “好,那就这么定了。”
    咸德帝重又看向宋砚辞,“既然是你四弟成婚,将来你便替你父皇受一对新人奉茶吧,也可……”
    “陛下。”宋砚辞眉心紧蹙,“宋某不过是一介质子,如何能替我父皇……”
    “如何担不起。”
    宋砚辞的话未说完,一直在旁未出声的太子忽然打断他:
    “都说长兄如父,你父皇远在宋国,自然是由你来代替受茶,更何况你与阿月和宋知凌一同长大,想必喝了他们的茶,从此唤阿月一声弟妹,也算圆满。”
    太子的语速不快,语气客气却毋庸置疑,双眸沉沉盯着轮椅上的男人。
    似在威胁。
    宋砚辞闻言掀起眼帘,极慢地对上了太子的视线。
    他脊背若有似无地挺直,颜色寡淡的薄唇紧绷着,膝上本该放松的手指压到指腹泛白。
    汹涌暗沉的情绪在眸中反复翻搅。
    良久,深吸一口气,宋砚辞缓缓让自己的手指放松下来,勾唇嗤笑一声,移开了视线:
    “就听太子的吧。”
    对面少女闻言,第一次直视着他看了过来。
    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小公主明艳一笑,语气又娇又糯:
    “那就多谢执玉哥哥啦。”
    少女的笑灿若春华。
    宋砚辞喉结重重一滚,嘴唇翕动半晌,最后终是克制着喉咙的紧涩感,淡淡说了句:
    “无妨。”
    此事定下来后,咸德帝将姜稚月留了下来,说是让太医再来诊一次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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