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辞和太子先行出了乾清殿。
    两人一前一后,一坐一走朝前去,阳光满满落在身上,透出明亮的光影。
    宋砚辞放慢了速度,扫了眼身旁的影子,笑道:
    “太子近来,可是和薛姑娘出了问题?”
    那影子明显一顿,太子语气微绷:
    “没有。”
    “哦,没有就好。”
    宋砚辞盯着前方,气定神闲:
    “只是听说前两日薛凝的表哥进了京,如今正借住在薛府,想必……薛姑娘定不会为了她表哥的功名求到太子殿下跟前吧?”
    “你到底要说什么?”太子蹙眉,语气明显不悦。
    “没什么,我在京郊有一座庄园,里面引了奎山的温泉,温泉池在一片百亩桃花林中,桃花树上挂满了花灯,夜里泡着温泉赏景最是怡然,哦,对了,温泉旁还埋了几坛远山酿。”
    “你跟孤说这些做什么?”
    宋砚辞停了下来,侧头看他一眼,唇角笑意温和:
    “我以为殿下会需要。”
    太子亦跟着停了下来,直视他半晌,冷道:
    “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权当……弥补吧。”
    “你以为阿月需要你的弥补?”
    “不需要,弥补我自己的缺憾而已。”
    太子蹙眉:
    “你的缺憾?”
    宋砚辞笑了笑,没接话,只说:
    “待会儿我让褚屹将庄子地址和对牌给殿下送来。”
    说完,他几不可察地朝乾清殿的方向瞥了一眼,缓缓转身。
    太子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正从殿里出来的姜稚月。
    他忽然转身,对着宋砚辞的背影问他:
    “你那庄子是何时弄的?”
    隔的有些距离,太子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
    良久,前面传来宋砚辞平静的声音:
    “大约三年前的这时候吧。”
    太子眉心重重一跳,不知为何,下意识又回头望向身后的姜稚月。
    “怎么了哥哥?”
    姜稚月出来的时候,只瞧见宋砚辞的背影,再被太子莫名的眼神一瞧,脚步不禁迟疑了几分:
    “哥哥与他……说了什么?”
    太子瞧着她,笑了一下:
    “没什么,朝堂之事而已。你的身子如何了?孤昨日出宫办事,回来才听说你喘症又犯了。”
    “已经没事了,太医说还是半月前受伤引起的。”
    姜稚月随他一起走出乾清宫,两人不紧不慢往璋华殿的方向走。
    太子回头看了自家妹妹一眼,才要开口,李福安臂弯搭着拂尘匆匆走来:
    “殿下!”
    李福安满面愁容禀告道:
    “方才二公主府来信,小皇孙突然呕吐高烧,昏迷不醒……”
    “怎会这样?!今早不是还说只是发热?!”
    李福安还未说完,姜稚月脸色骤变,猛地抓住他的手臂。
    “哎哟!”李福安被她抓得疼,又不敢动,愁得叹气,“奴才也问了,说是突然发作的!”
    姜稚月看向太子:
    “哥哥……”
    太子瞧了她一眼:
    “你如今身子未好,先回去,孤带人去一趟公主府。”
    姜稚月知道自己此刻去了也是添乱,点点头,乖顺道:
    “那我先回去,有什么情况哥哥定要遣人来告知我。”
    “好。”
    太子说完,也不再多耽搁,快步往宫外方向走去。
    姜稚月回身,目光追随着他们,隐隐听见李福安愁道:
    “如今距离花神祭不到一月,这……”
    “此事孤自会再想办法,你先去知会王院判,带人速去公主府。”
    花神祭……
    姜稚月柳眉紧蹙,绞着帕子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宫里。
    晚间的时候,太子来了璋华殿。
    姜稚月当即迎了上去:
    “源哥儿怎么样了?!”
    “说是罕见的疟疾,病情倒是稳住了,但尚未脱离危险期。”
    太子愁眉不展,末了,又补充道:
    “是姚盈初给的方子起了效。”
    姜稚月一愣,随即神色如常道:
    “稳住就好,哥哥用膳了么?我让厨房煲了汤,正打算送去东宫呢。”
    太子洗手的动作微滞:
    “你有话要同孤说?”
    姜稚月没立即答话,反倒是让太子坐下来,先用膳。
    等他喝了碗鸡汤,她才咬着唇,试探开口:
    “花神祭,我替……”
    “不可!”
    似是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太子不等她说完就一口回绝了。
    “你才受了伤,花神祭辟谷七日,还要在神泉中日夜不停濯洗九百九十九朵神花,如何承受得了!”
    “可如今源哥儿生死未卜,阿姊也分不出心神参与祭祀编排,此事事关我大姜国祚,我作为大姜的公主,合该出一份力!”
    太子蹙眉:
    “但
    花神祭需得有过夫妻合欢的女子才行……”
    “我……”
    姜稚月脸红了一下,有些别扭,一跺脚,道:
    “花神祭时我已成婚,与宋知凌尽早洞房不就好了!”
    “你……”
    太子这一天被诸多杂事烦扰,薛凝那边又与他闹着,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扔了汤勺。
    “咣当”一声脆响,他陡然回神,看着姜稚月,欲言又止半天,最后颇为无力道:
    “罢了,容孤再想想吧。”
    自打姜稚月上次夜里在二姐府门口大放厥词后,太子便停了她的礼仪教导。
    谁料昨夜跟他说完要替二姐祭祀后,第二日一早,姜稚月意外地再次看见了石嬤嬤。
    她有些诧异,起身迎过去:
    “嬷嬷近来安好?”
    石嬷嬷有些心疼地拉着姜稚月瞧了瞧,叹息:
    “老奴一切都好,公主却是憔悴了。”
    姜稚月原本觉得自己没什么的,可听见她这么说,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这一哭,连日来强忍着的委屈和心酸一股脑都涌了出来。
    “石嬷嬷……”
    她越哭越伤心,抱着石嬷嬷的腰不撒手,直到哭了有一炷香的时辰,才渐渐缓了过来。
    “公主莫要伤心了,哭坏了身子自己平白受罪——”
    石嬷嬷抚摸着小公主的墨发,长叹了一声,语气心疼地劝道:
    “虽然四殿下容貌跟三殿下比起来到底差了点儿,但胜在对公主全心全意,公主也不必太过伤怀,成婚后再挑几个姿色绝艳又会伺候人的男子,养在外面就成。”
    石嬷嬷稍稍压低了声音:
    “况且那宋三皇子又有腿疾,体力哪比得上舞刀弄枪的四皇子。长公主托人给我带话,让我转告公主,若是公主想要,她亲自帮你选几个好的送过来。”
    “……”
    姜稚月抽噎的声音一顿,诧异地抬头,哭笑不得地盯着石嬷嬷看,一时竟忘了伤心。
    过了良久,她才反应过来,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嬷嬷还真是……”
    她抿着唇,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词,最后鼓了鼓发红的小脸,忍不住笑道:
    “嬷嬷今日教我什么?如何挑选绝色男子吗?”
    ……
    有了石嬷嬷的开导,姜稚月情绪恢复得很快,未出几日就又回到了以前活蹦乱跳的样子。
    太子的消息也是在这个时候传来的。
    ——源哥儿病情暂且稳定了,但姜宜宁一时走不开,已经上奏父皇,由姜稚月担任花神祭的主祭人。
    消息传到璋华殿的同一时间,也传到了雪竹苑。
    宋砚辞眉心微微皱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捻在信纸上如冷白的玉。
    他低头略一沉吟,招来褚屹,低声吩咐了几句。
    正说完,院中传来一阵声势浩大的响动。
    宋砚辞拿笔的动作一顿,收了信转着轮椅出了房门。
    门外,陛下身边的王公公正带着二十几个白面内侍,从院外鱼贯而入。
    王公公站在宋知凌身旁,微弯着腰,满脸堆笑,不知在说些什么。
    两人的交谈在他出来的瞬间停了下来。
    宋砚辞在廊下,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为首的两个内侍手中的托盘上。
    其中一个内侍手中的托盘上之物,被大红色云锦缎盖着,轮廓隐约可瞧出是几本图册的模样,旁边是一枚叠放整齐的雪白色素锦帕子。
    而另一个内侍手中的大红色刷漆榉木托盘上,则放着一座质地极其莹润的送子观音,送子观音怀中抱着一个穿肚兜的胖小子,慈眉善目,一派温和。
    若是不经意看去,那观音微垂的视线,似是恰好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宋砚辞胸口猛地一沉,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嗨哟,原来宋三皇子也在啊。”
    王公公笑着用拂尘的手柄端往身后这些人身上点了点,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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