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笔是不怎么喜欢她,嘴巴尖刻,脾气也很坏,谢挚也知道,但彩笔并不是一只不识大体的鸟儿……
    它并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忽然耍性子跑掉。
    在彩笔飞走前,它到底在花海里看到了什么?!
    此刻,即便谢挚知道再前进可能会有危险,也不能不追上去了。
    她拔出万法剑竹,一边用剑气强行斩开无数花朵,一边尽力奔跑。
    但现在她修为受限,连往日使得得心应手的剑竹提在手中都颇为滞涩,更遑论动用碧海天心诀。
    “彩笔!你在哪儿!?能听见我的声音吗?”谢挚焦急地呼喊。
    但不论她呼唤了多少声,还是全无鹦鹉器灵的身影,也没有丝毫谢挚期待的回应,只有无穷无尽的绚烂花海沉默地注视着这个奔跑的少女。
    彩笔就好像被花山吞噬了一般,凭空消失了。
    谢挚终于跑不动了,她心神俱疲,撑着万法剑竹半跪下去,心脏突突急跳,“彩笔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真想不明白……”
    “小挚!”
    耳旁传来一声喜悦的呼喊,声音似乎非常熟悉,但又像很久很久都没有听见了一般。
    谢挚茫然地抬起脸,紧接着,她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拉出了花海当中。
    十四岁的谢挚被拽了出来。
    象谷雨拎起谢挚的衣领,将她像提小猫一般整个人拎在手里,脸色很冷:“你害得氏族的人找了你一整天,知道吗?”
    “嗨!”
    一旁的高大男人搓着手,满脸堆笑着开了口,为谢挚求情道:“阿雨!阿雨!跟小孩子置什么气呢?你说是不是?小挚还小,还小呢……”
    一边说一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扇了谢挚后背一把,听起来声音很大,其实一点也不疼,“小挚,你也是,躲在这里干什么?真叫我们好找!”
    “我没躲……!我是在找——”
    谢挚下意识为自己分辩了一句,转过头看向自己被象谷雨揪出来的地方。
    那里只有一堆高高的茅草丛。
    “找什么呢?你说。”
    象谷雨还是面无表情,像是认定她就是贪玩调皮了。
    “我……”
    谢挚说不出来话了。
    方才想分辨的话像被刀剑凭空斩断一般,硬生生地地断在脑袋里。
    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刚刚是要找什么了。
    谢挚又望了一眼那堆茅草丛,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好像记得,自己方才不是在那里的。
    还有,身上的衣服也好像不对……
    但拉起衣摆看了看,这又的确是她的衣服,但莫名其妙地,就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到底是为什么呀?
    谢挚真有些糊涂了。
    不知道原因,她又下意识摸了摸头发,发现只有被束得整整齐齐的发辫,没有别的饰物。
    大荒人不佩冠戴环,只用彩色细绳编发。
    而且她好像也不应该是这么矮。她应该——
    “大概是要找什么鸟蛋吧?还是灵兽幼崽?”
    高大健壮的男人又连忙为谢挚找补,再次打断了谢挚的思绪,“噢,对对,阿雨,你忘了吗?荆棘猪就喜欢在这种茅草丛里做窝!小挚一定是想捉一头荆棘猪崽子,带回咱们氏族里做口粮!虽然,虽然啥也没捉到吧,但她的心是好的!”
    还不停对谢挚使眼色,意思是让谢挚赶紧认错道歉,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
    象谷雨盯了男人一会儿,甩手将谢挚丢给他,让他扛着,自己在前面先走。
    “得了吧,阿林,真跟族长说得一模一样,什么时候小挚把你头发烧了,你也能替她说好话。”
    “嗨!说什么呢你!……”
    ……象啸林。
    阿林叔。
    谢挚盯着男人黝黑而又饱经风霜的侧脸看了一会,鼻子忽然一酸,心中猛地涌上一股难以遏制的悲痛,虽然努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呜咽出声。
    “阿林叔……”
    “哎哎,怎么了这是?”
    象啸林发了慌,连忙蹲下来看她,“阿雨把你拉疼了吗?我回去告诉族长去!”
    “没有……”
    谢挚扑到象啸林怀里,依恋地抱紧了他,“我就是觉得,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您了……我真的好想您……”
    象啸林呆了呆,随即也爽朗地笑起来,“很久没见了?不就才一天没见嘛!阿叔在这呢,啊?别害怕。”
    他牵着谢挚的手往前走,追上象谷雨,示意谢挚去拉象谷雨的手,让象谷雨消消气。
    谢挚歪头看了看女人修长有力的右手,不由得有些失神。
    ……这只手,好像也不知道哪里有点怪怪的。
    雨姑姑好像不应该有这只手。
    直到被男人拍了拍脑袋催促,她这才回过神来,牵住象谷雨的手摇晃,熟练地撒娇卖乖:“雨姑姑——别生我的气啦,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象谷雨哼了一声,将手抽回来,“跟我别来这套,我不是象翠微。”
    但年轻女人的脚步却的确悄悄放慢了一些,让谢挚不至于追不上她。
    “你背上背着什么?”
    象谷雨这才注意到,谢挚似乎还背着一颗蔫巴巴的胖竹笋,“……一颗竹笋?”
    “啊,对……”
    谢挚解下竹笋,拿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
    笋衣又灰又黄,只有笋尖还凝着一抹极鲜嫩青翠的绿,仿佛随时要滴下来,流在手上一般。
    很显然,这就是一颗再常见不过的普通竹笋。
    谢挚并不认识这颗竹笋,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但奇怪的是,她莫名认定它不是凡物,而是一个需要珍惜的宝物。
    “背着这个干什么?又不能吃。”
    象谷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把它扔掉吧,碍事。”
    “不……!”
    谢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将胖竹笋揣在怀里,牢牢地护住。
    “不……我不扔……我不扔……”
    她喃喃着重复,声音刚开始还有些迷惘,最后却一声比一声坚定,“我不能扔笋子……它很重要……”
    象谷雨和象啸林对视了一眼,脸上飞速划过一阵多彩色块,下一瞬又恢复正常。
    “好好好,不扔就不扔!”
    象啸林大笑着打破了寂静,“我们小挚想留着,那就让她留着嘛!又能怎么样?”
    “走,我们回氏族去!族长正等着你呢!”他拍着谢挚的后背,催促她向前走。
    回到白象氏族,象翠微和象英正在最外面等着谢挚。
    “族长……”
    谢挚停住脚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她觉得象翠微看起来很生气,脸色也很沉。
    “还知道回来呀?”
    女人面上带笑,走上前来,狠狠揪她的耳朵,“我们小挚真是学好了,是不是?还会离家出走了?这就是我们的好孩子?”
    “去抄经去,一百遍!”
    象翠微一指象英,显然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阿英也去!你放走小挚,就去一起挨罚!”
    谢挚不敢反驳,赶紧跑到十六岁的象英身边去。
    在去祭坛的路上,象英拉着少女的手,并不责怪,只是轻轻叹息。
    “都要成婚的人了,怎么还这样莽撞?”
    “对不起……”
    谢挚惭愧地道歉,忽然意识到象英话中的不对劲,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声音猛地拔高了好几个度,“……成婚???”
    怎么回事?
    她要成婚了?跟谁?对方年岁几何,性情怎样?她怎么完全都不知道?
    她今年不是才十四岁吗?怎么就……
    谁料象英比谢挚还惊讶,伸手到她眼前摇了摇,笑道:“怎么了,你是傻了吗?分明前几日才亲口对我说过,十分喜欢宗主,怎么今天就改口不认账了?”
    “……宗主?”
    谢挚怔怔地重复了一遍,将这两个字咬在舌尖,反复思索。
    这个称呼好像十分熟悉似的,仿佛她已经唤过千遍万遍一般。
    但她又可以肯定,她从来没有叫过宗主这个名号。
    “前些日子,中州第一仙宗天衍宗的宗主云清池,特地驾飞辇赶往大荒,来我雍部向你求亲,你当时是亲口答应的,忘记了吗?”
    象英笑着看她,捏捏少女微圆的脸颊,谢挚这时还未脱稚气,“你同我说,云宗主生得美,人也好,待别人冷,待你却温柔体贴,你对她心生爱慕,还要跟她——”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我哪有那么说……!”
    被象英这样一点,谢挚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许多画面,想起了所有事。
    她被逗得满脸通红,连忙去捂象英的嘴唇,跺脚恼道:“我想起来了,去全想起来了!方才……方才我就是在茅草丛里睡了一觉,一时有些恍惚,这才忘记了!坏阿英!”
    象英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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