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的那次神墓之行当中,死去了大半少年天骄,最终只有她跟谢挚活着逃了出来。
    这些年来,即便她修至仙人,成为人皇,也常常做关于神墓的梦境,醒来之后便常常会这样神思恍惚,一时之间,如同回到了过去,久久不能自拔。
    头痛欲裂。
    “没事,你自去罢。”
    姜契揉着眉心,对侍人挥了挥手。
    “是……”
    临退下时,侍人抬起头,飞快地提醒道:“陛下,今日是皇后生辰,皇后特地等您一同用早膳,您不要忘了去看皇后殿下呀。”
    “朕知道。”
    直到寝宫只剩下她一个人,姜契才缓缓地坐在椅子上,怔神良久。
    又想起来那个神墓了……
    那真是一个可怕的梦。
    她独坐良久,自己梳洗收拾整齐,想到了自己的皇后,心中这才轻快了一些。
    她的皇后正是谢挚。
    神墓固然令姜契厌恶至极,但它也并非全无好处。
    至少对姜契来说,最令她感到幸福的便是她与谢挚在那几天中形影不离,时刻相伴,并最终暗生情愫,互订终身。
    一离开神墓,她便向母皇请求赐婚,并献上了自己拼死夺得的圣药,获得了母皇的恩准,与自己心爱的少女成了婚。
    想到这里,姜契不由得轻轻地笑了笑,眉梢眼角都漾着愉快。
    现如今,她们也已经在一起好几百年了。
    举案齐眉,赌书泼茶,耳鬓厮磨,枕间絮语,数百年时光倏忽而过,五州万族,无人不艳羡人皇与她妻子之间的恩爱。
    少年爱侣,她和谢挚早已经够不上资格,但她们的感情还是那样深厚纯粹。
    她对着镜子,仔细配上最后一支金钗,左右照了照,确定自己看起来端方漂亮之后,这才往皇后宫中走去。
    是睡得太沉了吗?
    这一觉好像睡了很多年似的,她觉得自己仿佛已有许久许久都没有见到谢挚了。
    她已经等不及要见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了。
    在姜契匆匆离去的身后,梳妆铜镜上的倒影并没有消失,仍然停留在镜子当中。
    眼珠跟随着姜契离开的身影缓缓转动,镜子里的女人慢慢扬起唇角,勾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这才一闪而没。
    “小挚!”
    姜契特意没带侍人,又让皇后宫中的侍人不要出声通禀,自己一个人悄悄步了进去,为的就是给谢挚一个惊喜,看她欢喜的模样。
    “陛下,您吓着我了!”
    果然,谢挚吓了一跳,见到是她,才含怒嗔她。
    但她眼波流转之间俱是柔情喜悦,哪里又是责怪的模样?
    姜契执起皇后的手亲了亲,这才坐下,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笑道:“怎么这样生分,倒叫起我陛下来了?不叫我阿契了吗?”
    “烦人……”
    谢挚想将手抽回来,抽了一下,没抽开,于是便也由着她握,小声抱怨:“整天就知道欺负我……你不知道中州人笑话我这个西荒皇后不通礼教吗?”
    历任皇后都是中州的贵族男女,从未有过西荒人,若不是姜契坚持,力排众议,那时她又战功在身,声誉正隆,中州人是怎么也不会接受由一个西荒蛮女做国母的。
    “谁说的?告诉我,我把他拉出去抄家,给你出气,好不好?”
    姜契声音虽然温柔,但语气却不似玩笑。
    “你又来了……”
    谢挚面上染上薄红,被人皇妻子偶尔展露出的强势弄得心跳不已,“说抄谁的家,就抄谁的家,陛下真是好大威风……你还是皇女的时候,就不这样。”那时候姜契温厚谦恭得很。
    姜契只是笑,柔软地注视着自己的妻子:“那么,你喜欢我是皇女时多一些,还是现在多一些?”
    “都不喜欢,都讨厌。”皇后言辞凿凿。
    “是吗?”
    人皇好整以暇道:“可你前天夜里,并不是这样说的。你当时哭着说——”
    “姜契!”
    谢挚恼羞成怒了。
    眼见妻子真的要生气,姜契连忙俯身哄她,抬眼看了周围的宫人一眼,宫人便知趣地纷纷退下了。
    吻着谢挚的耳廓,姜契慢慢拥紧她,怀中的女子早已不能用少女来形容,但身形仍旧如少女时一般纤细,只是如今更多了几分窈窕,气质也更加成熟了。
    一颦一笑,都动人无比。
    “烦不烦人你……还是白天呢……”
    谢挚被她吻得声音有些不稳,掺入了几声喘息,“陛下是昏君……”
    “是皇后引诱的朕,皇后自当负责……”姜契自唇瓣吻到了妻子雪白的脖颈,模模糊糊地低声说。
    “我哪有引诱你?明明就是你……呃——别……阿契……”
    “昨晚皇后休息得可好呢?”
    人皇对妻子的抗议置若罔闻,抱着谢挚往床边走,行走之间已经掉下来几件衣物。
    “朕猜想,恐怕不大好吧?那就命皇后,陪朕再歇息片刻……”
    。
    攀登了足足半个时辰也没前进多少路,抬头望去,还是不见花山的尽头,鹦鹉器灵不用走路倒是十分轻松,老神在在地蹲在谢挚肩膀上闭目养神。
    还时不时睁开眼睛,四下里瞧上一番,再拉长声音,悠悠长长地叹一句:“怎么还没到山顶啊——”
    每当这个*时候,谢挚就会痛恨自己不会言灵,不能让这只倒霉鹦鹉闭上它聒噪的嘴巴,“别抱怨了,要不然你来替我爬!”
    训完彩笔,谢挚又若有所思地看向隔壁的镜山。
    隔着两层耀眼的光罩,她只能看到一点镜山模糊的轮廓。
    “不知道,阿契现在爬到哪了……”
    如果皇女比她快的话,是不是已经到半山腰了呢?
    想到这里,谢挚不由得心中稍感安定。
    她们两个之中,只要有一个可以翻过山就好;至于那个人是谁,她并不在意。
    当然,最好的结果还是她们都能翻过去。
    “总之,再加把劲儿吧……!”
    谢挚给自己加油鼓劲:“争取明天跟阿契在山后汇合!”
    第145章 花梦
    花山上的花朵生得无比繁复艳丽,个个大如碗口,高如小树,七彩斑斓,根茎粗硕,并且色彩无比鲜艳,散发着一股喷人的浓烈异香,走在其中时,令人几乎飘飘欲飞,感觉自己要被这股齐香包围托举而起,仿佛踩在灿烂的晚霞之上。
    “这里的花也太多了……”
    谢挚环视了一圈,不禁喃喃着感叹,“简直就是……无处不在……”
    甚至都看不见山石土壤,也无杂草树木,就只有花,花,花。
    漫山遍野的花。无穷无尽的花。
    燃烧般热烈,也像地狱深处的烈火一样,永不止息地盛放。
    谢挚仰脸望了一眼前方,觉得仿佛有一道宽大的彩虹在自己眼前铺展延绵。
    再定睛一看,才能看清那并不是什么彩虹海,而是无数花朵组成的多彩色块。
    平心而论,这景象确实是很美的,极尽灿烂绚丽,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不能不目眩神迷,驻足久久失神观看。
    但谢挚责任在身,自然不敢多看,她将彩笔挂在腰间,心中估计着时辰,低下眼只是垂头赶路。
    越往上走,路便越窄,到最后甚至根本没有了路,谢挚可以说是在拨开重重花海艰难前进。
    这带给她一股近乎坠落的错觉,觉得眼前的花海像一个活着的巨大生灵,刻意向她伸展开手臂,对她敞开温柔而又危险的怀抱。
    引诱她,也逼迫她跌入其中,陷入一场永恒的、甜蜜的幻梦。
    而自己仿佛一只误入迷途的无知羔羊,正不停地步入狼腹。
    还在继续走。
    谢挚心中不安,但还是驱使着酸痛的双腿,勉强继续向山上走去。
    ——就她的观感来说,其实好像是在往花海深处走去。
    她已经停不下来了。
    挂在谢挚腰间的彩笔正在昏昏欲睡。
    之前的断足对它来说消耗颇大,此刻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鹦鹉器灵却又忽然机警地扭转了小脑袋,拧身不断朝前方探头探脑,显然正在观望着什么。
    “怎么了,彩笔?你不睡了吗?”
    还没待谢挚问完,鹦鹉器灵的眼睛便猛地一亮,不可置信地低低叫了一声“主人……!”,喜极的眼泪便滚落下来了。
    “主人?”
    谢挚一头雾水,低头看它,“……你是说,瓷姐姐吗?她正在我的小鼎里……”
    彩笔却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不管不管地挣脱了少女的束缚,极速朝前飞去,一眨眼便消失在了花海当中。
    “彩笔!”
    谢挚大惊,连忙拔足追去,“你干什么去?回来!当心有危险!你看到了什么?”
    对彩笔的突然飞走,她心中又气又急,但又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恐惧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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