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刑部去往陈家捉拿陈方全夫妻二人时,江曜竟私自动酷刑,未定刑期便先要了陈家夫妻的性命。
    此举定然招来帝王之怒。
    虽忠义侯几番说辞为江曜开脱,但弘文帝难消气焰。
    曹云又思忖着了,只是弘文帝确实实打实地看中江曜,即使江曜犯下如此大的过错,弘文帝也未革他的职。
    而江曜如同弘文帝肚子里的蛔虫,杀完陈家夫妻之后,马不停蹄地便来乾清宫门前跪着请罪。
    至今,已是跪了三个时辰。
    曹云不得不感慨,雨稀稀疏疏落了下来,江大人的脸遍布雨水,可他仍是脊背笔直,跪在那地,一动不动。
    寻思着时辰差不多了,曹云便推开乾清宫的门,抬脚恭敬地踏步进去。
    弘文帝坐于龙椅之中,眉宇严肃,看不出
    是喜还是怒。
    他朝门外睨眼,问了江曜如何。
    “人倒了没?”
    曹云笑回:“陛下,江大人还直挺挺跪着呢。”
    “哼!”
    弘文帝气得摔下奏折,“看来跪的时辰还不够。”
    曹云心知帝王怒气无处可发,想寻个台阶又不够给江大人下的。
    他忙上去舔着脸道:“陛下,外头下起雨来了,再这么下去,江大人可真要病倒了。”
    “病倒了才好,这小子成日活泼乱跳的,就会给朕寻畔滋事!”
    弘文帝怒斥道:“让他病倒,回楚王府躺个一个月再下床,省得朕烦心的很。”
    曹云已是了悟,“喳,陛下。”
    这台阶嘛,不就是这么正正好寻来了?
    春雨如同及时雨,曹云再度出乾清宫时,雨势已渐小。
    毛毛雨蒙在江曜面上,为他清冷阴沉的脸,打上了朦胧之色。
    曹云开口,“江大人,你既已是病中,陛下体恤你,命你回府歇一个月吧。”
    “臣多谢陛下圣恩。”
    江曜应话站起身,他颀长的身子如青松坚韧,哪里有半分病倒了的样子。
    但弘文帝金口玉言,他说了江曜病倒,那他就必须病倒。
    一个月罢了。
    江曜抚平官袍,动身离宫回府。
    甫一踏出宫门,林一便牵着马走过来,轻声和江曜说道:“公子,王妃有动静了,她去安国公府求见了安国公夫人。”
    “她还不长记性?”
    江曜眉眼阴冷,狐狸眼闪动着冷光,“有些事,我还没和来得及和安国公府算账呢,那便一起吧。”
    林一问:“公子?”
    “白氏最在乎的不过是女儿,择日抓了柳眉,逼白氏就范。”
    江曜已是冷声下令。
    林一应了。
    可还没等江曜翻身上马,暗卫首领楚明便踏过雨水点点,快步来在江曜跟前单膝跪地。
    江曜睨眼。
    “何事?”
    这只暗卫乃是楚王亲自交到他手上的,江曜曾命楚明几人在韶华院外盯梢,时刻监视五小姐姬时语的行踪。
    后姬时语执意反抗,江曜便尽数撤回,只留了林二。
    楚明递来一张纸,“公子,是林二的密报。”
    江曜接过来一看,双目霎时血红,目眦欲裂。
    林二歪歪扭扭地写着。
    “五小姐逃了。”
    “哈。”
    阴雨绵绵,细雨沾湿了江曜如剑锋利的眉宇,他的嗓音溢出了一道大笑,握着信纸的掌心在颤抖。
    这几日,江曜不是没有想过去寻姬时语。
    那日他满手是血,是他吓坏了他的阿锁。
    因而,见她之前,江曜沐浴了好几回,又用荑子清洗,便是想要全身干干净净,确信再无血腥之气之后,他才敢去见姬时语。
    但姬时语始终拒而不见他,但凡他寻来,姬时语便会躲避。
    江曜想着她还未缓过来,那他便给她些时日,待她缓和冷静之后,他再去哄哄他的小姑娘。
    谁成想,他等来的却是。
    姬时语跑了?
    她真的狠心撇下自己,抛弃他离开京城了?
    脑中诸多画面浮起,江曜忆起自己求见舒氏的时候。
    舒氏温柔的嗓音说出了多残忍的话。
    “对不住了云让,我知你是极好的孩子,只是你和阿锁这婚事,我和侯爷已是决意,是不会应许你们二人成亲的。阿锁纯真,她不该嫁入皇室。”
    侯爷也说过:“江曜,你得死了迎娶阿锁的心。”
    现如今,阿锁逃了。
    很快,楚明又递上一沓信纸,他道:“公子,这些是在五小姐书房暗格之中翻找出来的。”
    江曜飞快过目。
    只是一眼,信纸里面的内容竟令他这六年全部堆积而起,如群山般的感情,崩塌、破碎。
    姬时语书写下的,是她上辈子的过往,她写到自己在忠义侯府活到了十六岁。
    死前她曾犯下过一桩罪孽。
    那就是她以他江曜之名,杜撰了他不切实际的话本,闹得满城风雨。
    以至于后来楚王府与三皇子党彻底交恶,江曜暴虐三皇子妃柳眉,被大怒的三皇子在大雪之中一箭穿心。
    而她姬时语在回心阁,见到江曜最后一眼,竟因为太过害怕,没能救他一命。
    姬时语写道:“上辈子我对不住的人便是江曜,这一世我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要捡他回来。我得把他养在身边,对他好,以偿还上辈子我欠的债。”
    “江曜,我的哥哥,这些都是我欠你的,不论如何,我都得对你好。”
    江曜头晕目眩,仿若雷击。
    所以自始至终,这些年姬时语对他百般的好,顺从他亲吻搂抱,都是因为打心底的愧疚,她愧对自己,良心不安,才会如此?
    “哈?为了上辈子的债,这辈子才一直对我好?”
    江曜的狐狸眼一片血红,他手心颤栗,握着那张薄薄的纸,仿若下一刻便要捏成了碎片。
    所有人都在逼他,连阿锁也是。
    为何就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呢?
    为何就不愿听得他有多少苦衷呢?
    江曜手背青筋暴起,腕骨剧烈颤动着。
    阿锁,你不喜欢我,只是怜悯同情我是个可怜虫吗?
    才会在见到我杀了陈家夫妻之后,不顾一切的逃离了?
    她害怕他,怕他太残忍,决意要舍了他,从此再也不要他了。
    可是,晚了!
    她还想逃去哪里?
    从这辈子招惹他的那一刻起。
    不喜欢又如何,他江曜想要之物,就算拼死也要抓在手心。
    阿锁,这是你逼我的。
    “召集全部人马,配合林二行动,出城!”
    雨下的烈了,转瞬间大雨渲漫倾注,雨水模糊了江曜阴冷的狐狸眼,他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吩咐下去。
    布下天罗地网,只为了——
    江曜冷笑:“抓她回来。”
    第112章
    春雨朦朦,沾衣欲湿。
    姬时语此行西行一路往岭西而去。
    途中她故意避开了清水镇那条原路,为的便是怕江曜带人找来。
    她有意择了另一条路走。
    路上雨水便时停时下,马车走的尤其艰难,一日之中仅能有半数的路程。
    为赶路程,姬时语不敢耽搁,她是一整日窝在车中未下过车,途中也仅是草草吃了几口烧饼填饥。
    夜深之时,杨林沉脸止住马车前行,和姬时语禀报。
    “小姐,得寻个地儿歇息了,马匹走了一整日太过疲惫劳累,需得休整。”
    “好,入城吧。”
    姬时语应了。
    一行人便就近入了一座小镇,寻了主城最大的客栈入宿。
    杨林领车队喂马卸货,而萍亭和萍柳则伺候姬时语歇下。
    一日的奔波,加之这几日接连没能睡一个好觉,此刻姬时语是全身酸痛、精疲力竭。
    她的四肢无一处不在麻木的疼,双腿立在地上走几步路亦是泛着酸意。
    “好累啊……”
    姬时语半倒在萍柳身上。
    萍柳轻声哄道:“小姐,待萍亭取了热水来,您沐浴过后便好生睡一觉,明日我们再赶路。”
    “嗯。”
    姬时语轻轻应。
    萍亭去向店家要水,不一会儿热水便被抬入了浴房,她见水温尚可,便让萍柳搀扶着姬时语进来。
    两个丫鬟便伺候着姬时语褪去衣衫与鞋袜,坐入浴桶。
    温水浸没过身,是连一日的疲劳终得了舒缓。
    姬时语舒服的喟叹,闭起一双水眸,她那只雪白的皓腕微微抬了起来。
    “出去吧。”
    姬时语轻声说:“你们去门外候着,我自己能洗。”
    “是。”
    两个丫鬟退下了。
    姬时语将整个人没入了水中,客栈无她常用的玉兰香露,她便挽起乌发,打算待到岭西再清洗头发。
    水里映出她晃动的娇颜,姬时语还未从被江曜吓唬的那股劲儿缓过来,脸色微微泛着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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