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们曾残害的人里,就有拂党旧人。
    扈廷澜说自己该死,哀然低笑。
    “我该早早就看破你,已是奸佞小人,再非当年贤友。”
    “廷澜……”
    可他话还没说完,邵伍兴再没有了任何耐心。
    “此人想死,那就该如他所愿!”
    他话音落地,沾了血的刀直直往扈廷澜脖颈上抹去。
    杜泠静在人群外倒吸冷气,连扈亭君在里间都来不及脱身救兄,她惊叫一声。
    就在这时,邵伯举突然劈手握住了邵伍兴的刀。
    “不可!”
    只一瞬间,刀势径直将邵伯举的虎口通彻切开了来。
    “邵伯举……”
    “哥?!”
    邵伯举流血不止,邵伍兴惊慌失措,邵氏的死士瞬间露出几分六神无主的动摇来。
    说时迟那时快,陆慎如一眼投向崇平。
    崇平倏然抽刀,不过是一瞬之间,陆氏所有侍卫劈刀向前,等邵家的死士反应过来,刀齐齐架在了他们脖颈上。
    情形瞬间逆转。
    邵伍兴但见这情形,鹰钩鼻下一张脸完全扭曲。
    他恨声高喊,“都该死!”
    当先提刀,直直朝扈廷澜身前砍去。
    林中如同凝滞。
    但凝滞中,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向发狂的邵伍兴奔去。
    陆慎如夺下侍从弓箭,抬手拉弓只在刹那之间,他眯眼瞄准邵伍兴。
    利箭陡放,破空之声传来,所有人未及反应,只见那箭矢穿过扈廷澜肩边耳侧,倏然射进了邵伍兴脖颈正中。
    那箭之力极大,邵伍兴向后踉跄而去,箭矢贯穿他喉管,将他直直钉在了身后的树上,发出嗡的一声颤鸣。
    邵伍兴口中鲜血吐出,双目圆瞪,已死。
    “小五!”
    邵伯举还有上前,可崇平已提前一步破开死士围拢,将他死死扣住押在了地上。
    不过须臾间,邵氏兄弟一死一伤,后者被活捉,便是死士可以不管不顾地拼杀,为了谁人却不再知晓。
    崇平挟持邵伯举,迫使所有邵氏死士投降。
    陆慎如更是道,“我说了,今日不想见血,虽还是见了,但你们可以不死。活着,没什么不好。”
    死士,就一点活下去的想法都没有了吗?
    天上不知何时云层散去,林中刀剑落地,崇平将人都清理了下去,又带人急急处理扈廷澜的伤处。
    好在未危及性命。
    一时间无人言语,只有兵败如山的邵伯举放声笑了起来。
    山林间回荡着他凄厉的笑声。
    扈廷澜看过去,眸中哀意更重,却始终不再同他言语。
    但邵伯举却道,“没人能活!你们落在陆慎如手里,换去邵遵手里,你们也活不了,谁都活不了!”
    这话令众人闻言皆是一顿。
    确实,若是陆慎如拿他们交换,邵遵也不会让他们都活。
    众人都向着那位陆侯看了过去,杜泠静目光先前就落在了他的袍摆上,此刻向上看去他眼眸。
    她见他神色亦沉了下来,却开口。
    “谁说他们不能活?”
    此言将林中杂音全压了下来,他目光掠过众人,最后看到一个弄脏了衣裙的人身上。
    他静默看着她。
    “我应过一人,要替她救人,绝非虚言。”
    “就算她不相信。”
    杜泠静耳中空了一空,只剩下他最后这一句,反复回荡。
    与他目光相接之处,男人眸色沉而闷。
    这时山坡下脚步杂乱起来,不时寻来了一大群人。
    这群不是旁的,正是此前在外等待的人,有两府官差,有锦衣卫,有书院学生,还有众人亲友,还有出于各种目的寻找的人。
    数百人,全部到来。
    陆氏人手再多,也不能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再将拂党众人劫走。
    反而真定、保定的知府亲自到了,上前跟他行礼。,
    众人皆听过去,这才听出原来陆慎如带人赶来之前,就已经通知了众人前来接应。
    他没有要藏人换人的意思,如他所言,绝非虚言。
    邵氏兄弟被俘被诛,刚来的众人都看到眼中。
    但此刻更重要的,是带着证人证物,躲藏了数月的拂党一行,终于被找到了!
    有人上前帮扶,有人落泪扑去,也有人围着问到底出了何事。
    两府知府,同锦衣卫的人,跟陆慎如行礼道了几句,见他无有谈兴,都没多言退了下去。
    男人低头,看向弄脏了衣裙的他的妻子。
    她还站在那处,只愣愣看着他,却也没走过来。
    两次“过来”,她都没有,此时还站在那,他干脆走了过去。
    但他抬脚过去,却从她身侧越过,错开了她。
    杜泠静见他脚步没有停留半分,只默声看了她一眼,就走到了拂党众先生身前。
    他亲手替洪大人解了身上绑的绳索,“您可还好?”
    洪大人道尚好,只是问了他一句,“那荣昌伯府之事,陆侯爷放了我们,伯府当如何?”
    这是个关键。
    众人都想知道,杜泠静也从他身后看着他。
    男人却道此事没什么好解。
    “杀人偿命,荣昌伯府若还想保得住阖府不散不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伯夫人亲手送那两个孽障投案自首。”
    他来之前,已经说明了意思。
    伯夫人当晚晕厥了过去,但他无意包庇,用拂党众人的命来换那两个孽障,也天理难容。
    至于在外领兵的荣昌伯,他亲自手书一封信送了过去,亦另外调派人前去接替。
    他说完,洪大人不由多看了两眼。
    “侯爷大义。”
    陆慎如连道不敢当。
    他说自己也有年少轻狂之时,“彼时寒了廖先生的心,望您海涵。”
    他因争储之事,令人抓过则打过廖先生,此时上前郑重行了一礼。
    廖先生连忙扶住了他。
    “彼时老夫活了下来,但这次若是没有侯爷,老夫难说能再逃一命。”
    廖先生非是记恨之人,但陆慎如还是跟他行完了这一礼。
    扈廷澜伤口暂时处理完了,他神色落落,却也上前同陆慎如道谢。
    男人摇摇头。
    “陆某不敢说皆为公心,只是姑妄行事罢了。”
    并非皆为公心,言下之意,还有私心。
    扈廷澜、扈亭君兄妹看了眼一旁愣愣站着的人。
    男人从头到尾都没跟她说话。
    众人躲藏数月,此刻赶来的人都帮衬相扶,送他们往山下去。
    扈廷澜伤势颇重,也不能再留。
    倒是另一边,蒋枫川情形还算好。
    山里人快走尽了,方才的林中只剩下陆侯和他的新夫人立在那处。
    蒋枫川想到今日前后所发生的的事,此刻看向杜泠静,将她眸色怔忪,时不时便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暗暗皱了眉,目露思量,不禁抬脚要走过去,可手臂却被人拉住。
    “惠叔?”
    “六爷别去,此番到底是侯爷救了大家。”
    “这不相干。”
    “六爷,姑娘,不,如今是侯夫人了。只要夫人能过得好,三爷便无有任何不快,甚至在天上看着也露出笑意来。您又何必执意?”
    “可是惠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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