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秋霖默默使了眼色,准备让秋霖给她找个由头离开。
    不想就在这时,她熟悉的沉而重的脚步声,忽的踏在了水榭外面。
    杜泠静向外看去,杜润青也有所察觉地向外瞧去,一眼瞧见了大步走来的侯爷。
    她只见侯爷身后带了魏指挥使,沉着脸色,一步跨入了水榭当中。
    他进到水榭,当先向姐姐看了过去,目光上下打量着姐姐无恙,这才转向上首的保国夫人。
    保国夫人被他吓了一跳。
    “侯爷怎么来了?此间都是女眷。”
    保国夫人看见侄儿这张冷脸,心下就跳了一跳,赶紧提醒他来此不妥,最好离开。
    但若一句话就能令他离去,他也不会这般闯进来了。
    杜泠静不知他怎么突然来了,却见他仿佛根本没听见保国夫人的话,不退不避,反而目光将整个水榭扫了一遍。
    方才还明里暗里说杜泠静的人,此刻全都闭上了嘴巴。
    杜泠静耳根立刻清静下来,但男人冷沉的目光却未就此停下。
    房中气氛压了下来,无有半分荷香飘入,众人皆莫名紧张。
    她们不敢去瞧陆侯,也不敢去看陆侯夫人,只能偷偷打量上首的保国夫人和万老夫人。
    保国夫人板着脸不再言语,而一旁的万老夫人脸色却白了三分。
    众人莫名间都倏忽想起去岁陆侯娶妻的事。
    当时有传闻倒是万老夫人想要用自己的外孙女,去换眼前这位陆侯夫人。
    谁想此举引得陆侯直接将万老夫人的儿子提了去,人从顺天府提到锦衣卫,待放出来的时候,差点被打死!
    陆侯,可从来都不是好惹的人……
    水榭中无人敢出一声。
    反倒是陆慎如,这会才似刚听到了方才保国夫人的话。
    他淡淡“哦”了一声,“多谢保国夫人提醒。”
    他不叫姑母,只叫保国夫人。
    保国夫人不禁出了汗,但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就是说了他媳妇两句。
    她不由开口想给自己找补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就被自己儿子魏玦一个目光止了回去。
    魏玦跟她皱眉摇头。
    保国夫人的话被生生止住,陆慎如却开了口。
    他淡淡笑了笑。
    “诸位夫人请内子在水榭吃茶小坐,陆某先替她道谢了。”
    他道,“只不过内子性子内敛沉静,我总怕她在外面受了人欺负,回家也不肯告诉我。”
    这话引得杜泠静,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则继续道。
    “诸位夫人想来也都是爱惜小辈的人,内子性子如此,烦请各位日后替我瞧着些,没得她在外被人欺负了,也不跟我说,没得她半分错处也无,却无端被人指摘吃了亏。”
    他笑问众人,“可好?”
    杜泠静脸都有些热了。
    今后可再没人敢说她半句……
    而众夫人对眼下这情况也都明了起来,见陆侯如此,晓得他还算给众人留了面子,没令人太过难堪,不得不纷纷出声道好。
    上首的保国夫人却脸都青了。
    万老夫人则低眸不语。陆慎如扫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
    倒是杜润青愣愣看着侯爷和她姐姐。
    侯爷,竟就这般直接为姐姐出头?
    一口一个“内子性子沉静内敛”……
    杜润青恍惚。
    杜泠静亦不由看向她家中这位侯爷。
    男人也低头瞧了她。
    正这时,外面有人传话,道是裕王妃派人过来,“请陆侯夫人前去小叙。”
    裕王妃正是年嘉的母亲。
    如此,杜泠静顺势起了身,某人替她与众人告辞,目光接她离开了水榭。
    两步迈出水榭,外面的风都轻快起来。
    杜泠静浅浅叹出一气。
    路边无人,唯有近旁的一片栀子花香气四溢。
    男人低头,细细打量她神色,嗓音低了下来。
    “不快了?”
    他问来,杜泠静才发觉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一直看向她眼睛,看到到底有几分不高兴。
    杜泠静其实觉得没什么,这些人与她并不相干,说了什么她也不放在心上。
    但她却见他英眉蹙着,明明她未有表现不快,他脸上却隐有焦虑与低沉,一直看着她。
    园中忽有风飞旋而来,旋在两人之间。
    杜泠静眼前莫名浮现出她在保定山里寻人的那一日。
    她给他留了信离开,他却紧跟着奔马追了来。
    隔着一片无法一步跨越的山涧,他一眼看住远处的她,便急急唤了她。
    “过来!”
    声音传不到,她亦无有不妥,但彼时他的神色同眼下甚是相像,他面上是焦虑与低沉,怕她不妥、不安,怕她不快……
    “若你不适,我们这就回家。”他道。
    宴席还没开始,怎能这就回家?况保国夫人也没能把她怎样。
    她摇摇头,说裕王妃请了她过去。
    “我去与王妃和年嘉她们一道坐着,你也回去待宴吧。”
    她不由跟他软了声。
    但他还问,“行么?”
    似乎只要她说不行,那么他立刻带她走。
    杜泠静可没那么娇气,她可是好不容易出来“放风”的。
    但她没拿这话气他,只柔声道。
    “行的。我走了。你也去吧。”
    她说完跟着裕王妃派来的人转了身,一路往远处去,但却能感觉到身后,有人目光一直紧紧跟着她的脚步,走一步跟一步,直到将她送到转弯处,树丛遮住了他的目光。
    *
    水榭。
    保国夫人道累了,起身往后而去。
    此间气氛尴尬,众人自不多言什么,唯有魏玦同他母亲去了外面湖边。
    湖边无人,荷叶随波摇动。
    “母亲缘何要为难静娘?”魏玦问去。
    保国夫人深吸一气吐出来,才道。
    “怎么了?我是姑母,她是侄媳,我说她两句,一个两个还都不让了。”
    保国夫人说着,想到方才她那堂侄的态度,“陆惟石也是越发对我不敬!”
    她还挑剔起了陆慎如,魏玦重重叹气,劝道。
    “您就不该惹他。贵妃娘娘都管不了他。”
    能治得了他的只怕唯有静娘。
    他亦不晓得惟石与静娘从前都发生过什么,但显然静娘可不是皇上圣旨随便指给陆惟石的妻。
    他母亲倒好,把静娘留下来训斥。
    魏玦不好一味指责自己的寡母,反倒是保国夫人恼了起来。
    “那你呢?你也替人家出头。不会是因为杜氏与年嘉是旧识,你心里还放不下年嘉?!”
    魏玦怔了一怔。
    湖边的清波哒哒拍在岸边的青石上。
    保国夫人看向儿子,见他淡淡笑了笑。
    “她已嫁给了琮从兄……请娘不要再提旧事,乱了如今的关系。”
    他不欲多言,转身要走,但保国夫人却急道。
    “那你娶妻行不行?陆惟石都娶妻了……”
    但魏玦只是摇了摇头,抬脚离开了湖边。
    *
    杜泠静之后便跟在了裕王妃身边,又见了兖王妃。
    兖王是宗人令,是皇叔,兖王妃自然辈分高,她对杜泠静颇为喜爱,留在身边说了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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