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乃燕国太子。”商麟神色未变,眼神并未在眼前人身上多做停留。
    寒城明白了几分,可见华臻如此淡然,便伸手轻拍肩膀宽慰云菽。
    云菽看向华臻,华臻浅笑:“虽是初次见面,但也算自己人,不必如此拘束。”
    寒城这才拉着云菽找位置坐下。
    云菽偶有偷偷抬起
    眼眸看过商麟几眼,而后发觉其是真的并不注意她,才缓放下心来。心中却也不免有些疑惑,商麟是傻了、失忆了、还是一直以来都知道却并未戳破?
    回想从前,他虽对云家与商初多有不满,可的确未曾在她身上撒过气,或许她下毒那日他本就未想过降罪于她才如此放任她轻易逃了出去。
    思及此,云菽胆子大了起来,左右这是华臻的地盘,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臻姐姐,”她试探开口,笑意浮上面颊,“以后我们都住在王宫里了?那寨子怎么办?”
    寒城敲她头,“你傻呀,本来她也没想起来这事儿,你一说,她不让我做寨主了怎么办。”
    华臻笑了笑,回云菽:“你想住宫里还是寨子都随你。我此次让你们回来是帮着监国。”
    “监国?你又要走?”寒城问了又后悔,不知这话能不能被那燕太子听见,她见燕太子也是一脸茫然,“你才继位,时局动荡不安,何不修养几年再说,怎的这般着急?”
    她修养时别国也会修养。
    还不如趁人们都以为她韬光养晦时一鼓作气把帝城端了。
    华臻道:“期晚头脑灵活,与我身形也相似,易容之后应当难以分辨,再加之皇甫大夫在此,你也来了,我就更放心了。”
    “你不带期晚么?”寒城这回是真生了疑惑,华臻向来是做什么都要带着期晚的,未有一回例外过,她一个人去不成,难道是带渊眠?
    可渊眠向来四处游走探刺情报,不能轻易露面。
    “带走了她我便不放心了。”华臻指尖轻敲案面,不知为何,商麟的心竟突突跳动得快速起来。
    果然华臻看了过来。
    商麟坐直几分。
    “不知殿下是否……”
    未等华臻说完,商麟正色:“孤要慎重思量。”
    岂能半分都不矜持。
    殿中霎时安静下来,华臻哼笑:“好啊,殿下慢慢思量罢。”
    一直到午间用膳时,华臻也未开口同商麟言语。
    给寒城云菽二人接完风后众人便各自散去。
    云菽跟寒城道了别说想在王宫里逛逛,看与齐宫有什么不同。不料途中在花园撞见了彼时正望天思考的商麟。
    急得险些被路石所绊。
    预备悄然溜走时却蓦然与商麟对视一瞬,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早知道别贪玩方才便跟寒城一起走了。
    “殿、殿下好。”云菽指尖抠进掌心,“方才……方才云菽并不是故意不同您打招呼的。”
    她还记得前些年她溜进泰清宫玩,不慎撞到商麟处置叛贼时的场景。
    长剑插进那人心口时,血溅了他半边脸,商麟只云淡风轻地说:“方才见到孤,问好了么。”
    那是她许久的噩梦,直至今日都未曾散去。
    若方才他只是给华臻面子,眼下只有他们两人,谁知道商麟会不会又忽然发疯呢。
    谁知商麟只是嗯了一声,随即转身就走。
    云菽松了口气,走了两步的商麟却突然停下步子。
    她再度提心吊胆起来,只听商麟问她。
    “你知道她心爱什么吗。”
    刚才他似乎又惹华臻不悦了。
    啊?
    “她”是何人?
    “华臻姐姐么?”云菽两只手把锦帕绞得越来越紧,不禁发怵——快想啊!快想起来!她心里默默打鼓,额间冒出细汗。
    可她真的不知道,就算问寒城,她也不一定答得上来。华臻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从不表明她喜欢什么、又是讨厌何物。
    有了!
    “或、或许……或许会喜欢舆图。”
    云菽想起来,先前她画下燕国舆图时就挺高兴的,连觉也可以不睡了。
    只是不能说是燕国的舆图。
    “什么陈国、楚国、齐国,甚至是帝城的舆图,都可以送呀。”
    云菽雀跃道,“臻姐姐收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
    舆图?
    秋风萧瑟,初冬将至。
    楚王宫内暖融惬意,雾气香腻,红帐纷飞间欢欣笑语溢满整个宫殿。
    内侍躬身敲击房门,颤颤巍巍道:“王上,张大人傍晚被夫人发现横死房中,死因不明,廷尉进宫得急,想请您……”
    换来虚虚一个滚字。
    内侍无奈欲走。
    未几,房内喧闹声四起,门骤然破开,内侍周身裹满屋中那暖香热气。
    楚王道:“你再说一次。”
    第46章 夫君“夫人能不能再叫一声夫君听听。……
    楚国,王城中。
    车舆缓缓行在客栈前门,虽装潢古朴,但垂饰布料上乘雅致,倒能窥见主人生活奢华内敛。
    片刻后,车夫先行下了前驾,一机灵丫头也从车上下来,随后有两指轻从里挑开帘子,男子弓身行出来,下车后转身待里面的人。
    苻笠原想伸手,可比不得这人手长,已着急忙慌握住华臻的手,待华臻踩上最后一节车凳时,颇为自然地揽住她腰,两人轻步同向前走。
    车夫憨憨笑了两声,想去凑近乎,移到苻笠身侧:“姑娘,你家郎君和夫人真是恩爱。”
    苻笠气鼓鼓地看他,“那是我家小姐!”
    “呃……哦、哦,你家小姐与姑爷感情真好。”
    虽不知这两者有何分别,车夫还是顺着她说,毕竟这可是笔大单子。
    几人从卫国便定了他做车夫,说是要来楚国谈生意,一路都没换过车夫。车马皆是他们自家出的,银钱却是一分不少给,这样的好事也不是天天都遇得到的。
    苻笠哼了一声疾步跟了进去。
    “客人可是住店?”掌柜探出头来,打量了会二人穿着,心下有了考量。
    看样子是不缺钱的主,也不像是楚国人。
    楚国的富贵郎君小姐断不会来他们这片儿住店用饭。
    他踱步出来,面上谄媚。
    商麟扫视一圈四周,将华臻带到张干净的桌子前坐下,同掌柜道:“先吃些东西,再要两间房。”
    “好咧。”掌柜回了柜面,问商麟要吃些什么。
    商麟想了会儿,“我们初次来楚国,不知有什么好吃的。”
    掌柜立即报了串菜名,末了又说:“左右也不是什么特色,这天下现如今有酒有肉不就算好菜了么。”
    商麟转头笑脸盈盈,温声问:“夫人想吃什么?”
    掌柜顺着商麟视线看过去,只见那位貌美的夫人秀眉紧蹙,略带嫌弃的眼神拂过旁桌光着膀子喝酒说胡话的汉子身上,不无娇气地唤了声:“夫君。”
    “在这儿我吃不下。”
    商麟耳尖倏地一红。
    分明早已排好了戏,猛地想不起怎么接的,此时只觉得浑身轻飘飘欲仙,骨头都要酥掉。
    下一瞬脱口而出:“那我们去别处,好不好?”
    华臻虚瞪了他一眼,作势扶着苻笠的手起身,掌柜连忙前来阻拦:“夫人留步啊,咱们这儿可是街坊里口碑最好的客栈,先前咱们楚国公子微服私访,住的就是咱们的房啊。王公子都说好,您怎么还信不过呢。”
    “您放心,咱必须把你们给伺候好了,店里小二任君差遣,给您的马喂最好的刍秣,住最宽敞的马厩如何?”
    商麟咳了两声,沉声对华臻道:“不要闹了,咱们来是有事要办,此处还是方便些。”
    而后又对掌柜:“就按你说的办。钱我给你两倍,给我们最好的酒菜和卧房。”
    “诶!放心吧您。”掌柜欢天喜地收了钱,溜进了后厨。
    商麟移到华臻身边坐下,两人尚未开口,苻笠大着胆子问了句:“方才你为何不按说好的来?”
    王姬也真是的,平日谋划时机关算尽没有错漏,现在怎能无故深信这个燕国太子,若他也想着害她怎么办?方才那便是个例子。
    商麟饮了口茶,偏头问华臻:“夫人,她这是在同我说话么。”
    他本就觉得脸都丢尽了,现下这般直接问他,他如何答?
    说方才听华臻叫了声夫君他魂便被勾走了?
    他不要回答。
    良久,抵不过苻笠瞪着圆圆的眼珠子,商麟败下阵来,道:“是我错了。”
    他想了想,避开苻笠的视线,凑近华臻,鼻尖蹭过她的耳垂,“夫人能不能再叫一声夫君听听。”
    苻笠看不清两人凑得这么近做什么,索性直起半个身子看过去。
    商麟只好坐直,往后唤小二怎么还不上菜。
    真是奇了怪了,他不曾记得自己得罪过苻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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