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没反应,张楠也笑出了声,折扇扑起,摇地好不惬意,“不过你能耐挺大,听华师醉说,你不仅利用了羽林军,还让季常林那小子给太子带话,亏你想得出来。”
    “我以为陛下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动了念头。”邱茗含笑,暗地攥紧了手指。
    季常林的名字让他很不安。
    果然,对方完全看破了他的心思,俯身低语,“那小子不知道你是谁,你能同他搭上话,怕是用了假名吧。”
    “长史大人,内卫不是朝上臣,我使个假名,有什么不对。”
    “那可是季忠的孙子,”张楠也目光如蛇蝎,死盯他不放,“他不恨你就不错了,怎可能与你相谈甚欢,以至于听你的指示?”
    寒意骤然爬上脊梁骨,邱茗手指颤抖,被压抑在心底的回忆瞬间爆发,牢狱中阴湿的味道,夹杂着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呼吸困难,忍不住按紧胸口咳嗽。
    “我没有……”
    忽然一只胳膊强行拉过肩膀将他摁在地上,行书院向来无人,桌椅碰撞,巨大的声响回荡。
    “你!”
    那双眼睛,那饶人的香气,闻得,真的要疯了。
    张楠也表情狰狞,不由分说扯开他的衣领,言语发狠,“季忠的孙子都能进你几分……邱月落,你真的,不给我机会?”
    第46章
    “不可能!”邱茗心思大乱, 挣扎起身被反扣住手腕。
    张楠也欺身压上,面目可怖,简直要将他插吃入腹, 一把掰过下巴, “能睡在那羽林军的屋内,让我碰下怎么了?说, 你们到哪步了?是亲了, 还是和他上床了?”
    “张翊!你疯了!”
    “我疯了?那让你看看, 什么是真的发疯……”张楠也如野兽般腥红的双眼已经失去理智,嘴角扯出弧度,贴到耳侧细语, “你陪我疯……”
    “别碰我!”
    地板凉得刺骨,邱茗拼命反抗, 可浑身使不上劲,难闻的烟味探下身, 即将要啃咬脖颈时,他屏住呼吸紧咬牙关,手腕抽动, 一刀断血刃猛得划了过去。
    手指鲜血溢出, 趁人放松的一瞬,抬脚狠狠踹了对方肚子。
    “唔……”
    张楠也被踹得吃痛,弓下身, 邱茗立即拢起衣襟后撤,气息错乱, 缓了半晌才颤抖开口,“你给我清醒点……”
    不远处的人蜷缩身体,停了片刻, 缓缓抬起脸,衣衫开松露出细腻的臂膀,胸前赫然出现几只朱唇红印。
    邱茗怔了怔。
    他曾听闻张楠也是靠当皇帝的男宠,上位掌管行书院,从而成就权倾一时的长史之位,却从未真正亏见过巫山云雨后的景象,一时失神。
    只见张楠也头发披散,衣冠不整,身上还留有印痕,模样甚是狼狈,忽然掩面嗤笑。
    “连你……连你也觉得,我是腥臊之物,不让我碰……你们怎知,脔宠之臣,何等位卑……日日夜夜,帐下事不断,不止皇帝,还有龌龊的王爷……”
    张楠也爬进一步,阴柔的面容沾了血渍,仿佛地狱描摹的画卷在扭曲的面容上展开,狰狞得可怕。
    既然被看见了,便再无顾虑,张楠也丧心病狂地掀开上衣,凝脂般的皮肤上布满青红的痕迹,有捆绑的,有被烫伤的,猝然失心狂笑,“你看,他们对我做了什么,我的身体在哪?我的尊严在哪!在哪!你看啊!看啊!!”
    这人疯了……
    邱茗浑身发抖,翻身跌跌撞撞冲出行书院,任凭张楠也在身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为什么是我!他们为什么不动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是我?
    耳边风声不断,邱茗想甩开那诅咒般的话语,可声音在脑海中久久不能平息。周围场景闪过,和煦春光压不下心底的恐惧与躁动。
    他不是不清楚皇帝当初设立飞鹤监的用意,古来帝王一向坐享三宫六院貌美如花的妃嫔们,莺莺燕燕歌舞声,轻罗解裳曼妙飘逸,皇帝榻上恨春宵苦短,暮暮朝朝。现如今,千古女帝上位,为何不能收揽天下美男,拥搂有俊秀情郎的“后宫”。
    起初入宫时,皇帝召见过他一次后便没了下文,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样貌平平入不了皇帝的眼,加上张楠也专宠,以至于很少想所谓的床笫之事。
    可张楠也一番话,再次勾起他深深的恐惧,伴君身侧,君令不违,若是哪天轮到他头上,他该怎么办?
    怎么办……
    “咦?夏公子,你来这儿做什么?”
    回过神的邱茗茫然抬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跑到了明殿前的西内苑,这里是皇城内羽林军驻扎的地方。
    “衍哥不在,巡南墙去了。”路勇头点向远处解释。
    听见夏衍的名字,邱茗终于稳了心神,春猎认识的时候,这些人只知道他是夏衍的堂弟,便以“公子”相称。
    小伙子见人呼吸困难,满头是汗,担心问,“你要不要坐这里歇会?衍哥半个时辰内肯定回来。”
    “不……用……了。”邱茗断断续续开口,拭过额上汗水,深吸了几口气,从衣衫中摸出怀婴果子咬了下。
    自己夏望舒的身份还是不要暴露为妙,随口应了声后准备离开。
    谁知,没走几步,路勇兴致冲冲追上,笑说:“夏公子怎么急着走?你想办法帮太子殿下出了东宫,弟兄们想答谢你呢,不如去。”
    路勇话到嘴边顿住,一拍脑门,“哎,我一高兴忘了,衍哥交代过,你滴酒不沾,不让弟兄们拉你吃酒,可惜没机会同你好好喝几杯。”
    “举手之劳,不足答谢,陛下爱子,太子身份贵重自有上天庇护,何必谢我。”
    “夏公子,你可太谦虚了,殿下困在东宫五年了,每次见他憋屈,我们这心里也不好受啊。”
    路勇毫不避讳拍了他的肩膀,两眼放光,话匣子一开讲了没完。
    果然是赤心之人,邱茗甚是无奈,碍于是夏衍的手下不好打断,只能硬头皮接话。
    如此说来,春猎他们行动时,路勇也知会有人对太子不利,便想暗自追查刺客,探真正幕后之人。
    想到这里,邱茗心生错顿,总感觉自己听到过什么话,但似乎遗漏了细节。
    在哪里?
    “路勇,那天你去追刺客,可有看见什么?”
    “没什么啊?”路勇挠头,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追到猎宫外时那人跑没影了,浑身裹了黑布,过两招还行,但论相貌,小的眼拙,拎我面前八成也认不出来。”
    “你追到猎宫外了?”邱茗心脏噌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抓住对方双臂,“你追出去了多远?宫外有人吗?有人看见你吗?”
    “哎?夏公子,你慌什么?”路勇笑着摆手,“没有没有,我出去那会正巧撞见六公主他们回来,没碰到外人,那伙人奈何不了我,放心吧。”
    原来是这样。
    邱茗松了口气,可能是那伙人见六公主造访,提前撤走了,这么说,路勇应该是安全的。
    三言两语应付后,又感觉眼前星星点点,晕得不行,于是趁自己昏过去前,扶着宫墙挪步向宫外走。恍然之间,被遗忘的话语不经意拾起,如迷雾中刺入亮光。
    邱茗停下脚步,搅动的情绪在胸口翻腾,动扰的气血直逼喉咙,痛得他倾下身咳嗽不止。
    疑惑,不安,甚至不可置信。
    春猎出游回京,皇帝再三下令不得再议太子猎宫遇刺,当时殿外露台在场的不过七、八人,羽林军口径统一,加之太子亲自出面安抚,这件事理论上不会传开这么快。
    张楠也眼线多,能探查出一二来不奇怪,可是。
    华师醉怎么会知道,太子遇刺之事?
    夜色降临,神都城酣睡,唯有东南角的帅府孤零零闪着烛火,忽然间扫帚、布条乱飞,惊得深巷犬吠声骤然停止。
    夏衍还未进院门便听见两小孩聒噪的吵闹。
    冉芷挥舞拳头大声抗议,“哪有春天熏艾草的!你存心想把我家房子点了!”
    常安丝毫不落下风,王八拳抡得比谁都高,叫唤着,“我家少君招蚊子!惊蛰过了虫子多,我熏一点碍你什么事了!”
    “熏这熏那!房间给你弄得没法睡觉了!你家少君不是制香吗!怎么教你的!”
    “不许说我家少君不是!看招!”
    呼啦一把艾草软绵绵砸在冉芷头上,转眼见夏衍走进院子,泪汪汪的少年满头挂了枯草,立马扯住主子的衣袖委屈道。
    “公子!你看他,尽欺负我!”
    “乱说!明明是你欠打!”
    “又吵?也不看看时辰,等着街坊邻里告我的状不成?”夏衍摸了少年的头顶,薅下了几条艾草枝,将两小孩拉开,“熏艾能躯蚊虫也能调息,不过常安,熏多了也对身体不好。”
    常安小脑袋一别,嘟起嘴,哦了一声。
    夏衍打量着小孩,欣喜又意外,勾起眼角问:“他来了?”
    “有……没有!”常安快速捂嘴,小脸涨得通红,放出两声,“没来!少君说他没来!”


章节目录



总有人对本副史居心不臣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芸水溪月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芸水溪月并收藏总有人对本副史居心不臣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