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哭,也是刻意隐忍的。
    念及此,她没有贸然上前,只耐心等着,给林烟湄足够的发泄时间。约莫半刻后,那边彻底平静,她才小心翼翼坐过去,轻柔询问:
    “抱抱?”
    温存邀请过耳,林烟湄毫不犹豫地缩进江晚璃怀里。
    “能说说么?”
    江晚璃由着她抱过、蹭过,久久等不来消息,索性直言询问。
    “…小事,不说,怕你嫌我矫情。”
    沉默须臾,林烟湄小声嗫嚅。
    此刻,她情绪平复,已意识到方才言行过火,不愿再让江晚璃瞧笑话。
    矫情?
    江晚璃暗暗蹙眉,林烟湄和思卿相处日短,彼此不熟悉不该敬而远之么?哪里生发的矫情?
    “说说?整日不得见,我念你还来不及,何来嫌弃?你瞒着,我如何放心?今夜怕睡不着了。”
    “唔…”
    林烟湄捏着江晚璃的袖口,间或抬眸瞄人几眼,就这般纠结半晌。最后,见江晚璃眉心褶皱不散,终究心肠一软,吐口道:
    “就…闹些小别扭。我读书发呆嘛,她想开窗冻着我。磋磨我无妨,但冷气进屋,阿姊会病的。我就不许,她偏不听,擅自开窗了!”
    话到此处,林烟湄又控制不住激动起来,呼吸急促许多。
    江晚璃赶紧给人拍背顺气:“过去了,不气不气。确实是小事,气坏了不值当,我哪有那般娇气?单是从隔壁走回来,吹的寒气都比开窗多。下次不生气了?”
    林烟湄努努嘴,有点接不上话。
    好似是她小题大做了。
    “答应我么?下次不生气?”江晚璃又问一遍。
    “好吧。”
    林烟湄察觉江晚璃没怨她乱使小性子,心里那点审慎的顾虑消散,悻悻哼道:“也不全因为这个,我气头上赶她走,她不走便罢,还拿寸瑶压我,我主要气这个!”
    “赶走?就因关窗一事?”
    闻言,江晚璃方散开的愁眉又蹙回一团。
    论御下之术,她践行的虽不甚完美,理论经验却颇丰富。下属犯无关原则的小错,可小惩,可包容,唯独不适合扩大情绪、激化矛盾。
    “我那会气蒙了嘛。”林烟湄支吾道。
    小鬼回应的底气不太足,江晚璃了然,小鬼知晓言行欠妥了,那她也不必多言:
    “以后沉住气,最不济,等我回来撑腰也好。这次的事,可需和事佬?”
    “不要。”林烟湄果断否掉此提议:
    “她很硬气,我做得不妥也绝不主动服软,不然以后家里拿捏我,会更肆无忌惮。”
    “服软和安抚情绪,是两回事。当主子的,硬腰杆,不硬话术。”江晚璃有心教教她人情世故:“她留你身边,不宜积藏矛盾。容我去见她周旋一二?”
    “不嘛—”
    林烟湄听不进去,扯住江晚璃的袖子生闷气:“你怎么回事?也没见你多体恤乐姐姐她们。我的事自己解决,你别插手。”
    呵,好倔。
    江晚璃如是腹诽着,见小鬼执拗,便不打算再与人磨叽。
    她眸中光晕辗转几度,柔声改换话题:“我搬回来罢。”
    “嗯?”
    听得这话,林烟湄惊讶到麻溜扭回头,傻乎乎盯着江晚璃瞧。
    逗得江晚璃发笑:“至于这么欢喜么?”
    “没开玩笑?”林烟湄拧起眉头,似是不敢信。
    “自然。”
    江晚璃单手支额,浅浅笑开。
    林烟湄双手托腮,良久,方闷闷咕哝:“还是别,阿姊身体要紧。一随侍而已,我能应付。”
    “不碍事。”江晚璃道:
    “我之所以不听医嘱,是因近来身体尚算爽利,感觉比往年冬日状态好些,只当乐华看不惯你我亲昵,危言耸听。你不知,从前我在京咳…在家时,寒冬有八成日子下不来床的。”
    其实,林烟湄至今不知江晚璃搬去隔壁院的内情,只当她俩的一应变故皆因思卿到来所致,也理所当然地以为,江晚璃分居养病的说辞主要说给外人听,是有水分的。
    也因此,从见思卿第一眼,她就对人存下芥蒂,满腹怨气了。
    而今,听江晚璃主动提回来,她难得开怀,肚子里的无名火悄然熄灭,脸上重现无忧的笑容,小嘴咧得潇洒:
    “好耶!那…今晚?”
    “洗洗睡,我好累。”
    惜命的江晚璃逃得飞快。
    第108章 求亲!
    窗前霜映月,案头墨照瞳。
    岁除前夜,江晚璃收到一封安芷从西蜀边陲传回的密信,拆开读过后,半宿无眠。
    信件送达时,为采买年货忙活整日的林烟湄累丢了魂,便先歇息了。
    如是,江晚璃行事反倒方便许多。她蹑手蹑脚推开门,踏着月色去厢房找乐华。怎奈,叩门半晌,漆黑的房中毫无回应。
    三更夜半,猫儿都睡了,遑论大活人。
    刮脸的晚风吹几下就冻得江晚璃瑟缩不止,可她又担忧闹大动静会吵醒小鬼,愁到原地跺脚。
    “谁在那!”
    抖如筛糠的江晚璃后背,突兀抵上刺骨的冰凉,耳畔质问声虽熟悉,其中夹杂的警觉却不然。
    她调整好冷脸,回眸时抛出一记幽怨的眼刀。
    “姑娘?!”
    起夜归来的乐华始料未及,慌里慌张收回长剑,尴尬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适才,她朝这边盯了半晌:一身披月白长袍、披发过臀的女人,保持着不变的节奏在她窗前蹦啊蹦的,瞧着行为煞是诡谲,可把她吓得不轻呢!
    “开门!”
    快冻成冰棍的江晚璃急切吩咐。
    话音落,乐华侧身一推,门就开了:“您怎不进来等?”
    见状,江晚璃偷摸翻了个白眼,暗骂自己过于在意礼节,居然没想到推门试试?
    难堪…
    好在,她善解人意的下属也沉溺于尴尬,无暇理会她的别扭,只闷头斟一杯热水奉上,毕恭毕敬中潜藏三分如临大敌的担忧,讷讷开口:
    “深更半夜,您有何要事?”
    说话间,乐华的余光时不时瞄向药箱。
    留意到此等小动作,江晚璃不轻不重拍了下桌:“想哪去了!”
    “啊?”
    小心思露馅太仓促,乐华表面装傻,而心下窃喜。
    小祖宗非是因身子虚脱熬不住来寻她的,真真是最好不过。
    江晚璃拿她没辙,旧日叮嘱莫名重现脑海,反复回荡…羞得她如坐针毡,忙递出密信,挑明来意:
    “你即刻收拾行囊,赶赴西蜀。安芷查出那里有人私采暗矿,进出疑有宸王府要员。此事要紧,你去配合她查,我记得你妹妹在王府,可令其协助。”
    “私采铁矿?”
    乐华飞扫过信件,心底咯噔一声:“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保不齐与私造兵器相干。”
    “不错,”江晚璃凤眸微觑:“行刺我的那波人,箭镞做的精巧,又非官匠手艺。我早疑他们有私铸坊,私铸武器要想隐蔽,私矿不可或缺。此矿的发现,兴许是线索。”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可她眸中光晕,仍在持续黯淡。
    乐华打量着她的神色,心知太女的思量未休,只是后话不方便讲给她听了。
    即便江晚璃不说,她不傻,也看得穿其中关窍——
    若真如安芷所言,私矿牵涉宸王府臣随,也就表明,宸王默许并知晓此事。堂堂亲王违逆国朝律法,所求为何?这件事,身为宸王亲女的陛下,又会否知情?
    “您要属下如何配合安将军?”思及此,乐华审慎询问。
    “尽全力。若力所不及,随时修书给我,我帮你斡旋寻朝中帮手。”
    江晚璃不假思索道:“兹事体大,安芷敢传信我,是我之幸。她肯将宝压我身上,我自当回以真心,是也不是?”
    “遵令,”乐华拱手一礼:“姑娘,楚岚未涉朝堂,能力斐然,既有心为您效力,与我配合也默契,又因强迫联姻事与宸王府有芥蒂,可否允她同去?查案能事半功倍。”
    江晚璃愣了刹那。
    只因那一连串不要钱似的夸赞,居然是从甚少夸人的乐华嘴里脱口的,实在让人意外。
    须臾后,她消化过这番露骨的偏爱,勾唇哂笑:“不准,你自己去。”
    “我…”满目期待的乐华噎了个猝不及防:“我能否…”
    “你什么?服从命令。”
    江晚璃沉下脸色,幽幽叮嘱:“快些动身,到了那边,记得心无杂念。”
    说罢,她出门的脚步飘然,轻快极了。
    只剩乐华呆望着她的背影,失落低喃:“为什么?连个理由都不给?”
    她甚至怀疑,江晚璃或许给不出得体理由,而是要公报私仇,为强行分居那事报复她呢。
    转天。
    大伙闻鸡而起,清早就开始布置小院的春联、灯笼,增添岁除喜气。
    人人喜气洋洋忙碌的当口,可怜的楚岚却像无头苍蝇似的一通乱找,逢人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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