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疑惑此人什么目的,要针对谁。
    陆宜洲简单问了虞兰芝几句,沉吟片刻道:“你早点回家,莫要在外面了。”
    “过两日就回。”
    他还在关心她,殊不知她闺房藏了个男人。
    陆宜洲:“我的马极可能自己走回这里,烦请你叫人帮我好生照料,它背上有伤。”
    虞兰芝颔首应下。
    陆宜洲有其他的事要忙,且今日已经惹急了她,便长话短说,借了匹普通的大瑭马离开。
    直到跟出去的春樱来报:这回姑爷是真走了。
    虞兰芝如释重负,白着脸急忙返回小跨院。
    城门附近,陆府护卫马车整装待发。
    随从远远迎向迟了两刻钟的陆宜洲,“七公子。”
    陆宜洲颔首,将马鞭和马丢给下人,两步并三步跨上马车,即刻出发。
    窗帘忽地被挑起,周鸣见状上前,只听陆宜洲道:“你安排几个人,盯住虞家西郊最小的那座田庄。”
    周鸣会意领命。
    放下竹帘,陆宜洲往后靠,手臂舒适地搭在蜀锦引枕上,若有所思。
    事归一面,话分两端。
    那边厢,虞兰芝不请自来,东屋婢女波澜不惊。
    福身,交叠着双手退了出去。
    还是那句话,啥出格的事都做过,那么再通过婢女递话,亦或隔窗相望沟通,全都是掩耳盗铃。
    虞兰芝直接登门。
    梁元序将将换完药,面色微白。
    周身笼着一层莫可名状的低冷。
    两人隔着一张圆桌相视。
    好犀利的目光,虞兰芝不知就里,仿佛不是对视,而是对峙。
    一场无声的男人对女人的博弈。
    梁元序收回目光,眼帘微微低下,盯住花瓶纹路的桌布,“没想到陆宜洲是这里的常客。”
    虞兰芝:“他不是常客。”
    梁元序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回暖。
    “蝶衣怎么说?
    ”虞兰芝道,“陆宜洲一眼就认出她,她是个杀人如麻的女护卫。你身边的人好离谱,你们到底在背后做何营生?”
    “确实杀过一些人。”梁元序坦诚道,“不管是自己想立足,还是受他人裹挟,形势从来都不由人。”
    “五娘,洛京哪个世家手上没有沾过血,你以为陆宜洲就很干净么?”
    虞兰芝:“说你,不要扯他。”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要去菱洲,办理的案子其中一个就与你有关。”她心有余悸道,“还说要把所有案犯脑袋拧下来……”
    梁元序抬起眼,四目相抵,“他不会。”
    “陈太师遇刺,最开心的便是他。”
    虞兰芝:“……”
    字都听懂了,连起来有点费解。
    梁元序:“我不行刺,陆宜洲早晚也会对陈家下手,哪里会真心办案,不落井下石已是积德。倒是我,为他人做了嫁衣。”
    虞兰芝恍然,“可他……”
    “他看起来像秉公执法的好人?”
    “他不像坏人。”虞兰芝说,“但在我心里,你肯定是好人。”
    梁元序心跳骤然快了几分,幽幽望着她。
    唇,还没消肿。
    身上留有别的男人刻下的痕迹,怎能对着他说引人遐想的话。
    勾着他想入非非,再无情拒绝。
    虞兰芝纠结万分,道出所忧所想,“万,万一,陆宜洲顺着蝶衣查到你,猜到咱俩在田庄……我们咬死不承认好不?反正他找不到实质证据。”
    抓贼抓赃。
    只要没被抓现行,咬死不承认。
    “最迟两日,他就会知道蝶衣是我的人,我在田庄养伤。”梁元序面不改色,像在说旁人的事。
    虞兰芝心头一个踉跄,小脸煞白。
    小小的屋子,针落可闻。
    两个人视线纠缠,一个坦然自若,一个惊慌失措。
    火候差不多了。梁元序:“我会负责。”
    “怎么负?”
    “让他履行中秋之约,我……来提亲。”他蓦地攥住拳,手骨发白。
    虞兰芝“咚”地一声跌坐身后的罗汉床。
    嘴巴比脑子更快回应了他,“聘礼被我祖母拿走了五成,我家赔不起,这亲事根本退不掉。我与他约定时极为草率,思虑不周,现在反悔为时已晚。”
    她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如何知道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梁元序:“我来赔。”
    虞兰芝眼瞳轻晃,怔怔看向他,想要看清楚什么。
    “我不用你负责。”她说,“只要我不承认与你在田庄□□过,他肯定娶我,不,不用你负责了。”
    她也不清楚被陆宜洲那样算不算失去清白。
    唯恐被梁元序识破。
    更何况她想要的太多了,假如夫君是他的话,她什么都想要。
    要爱,永远的爱;情,专一的情。
    连他身边的美貌婢女,也能使她夜不能寐。
    将来如何面对妾室通房。
    梁家可没有不纳妾的规矩,便是梁元序同意,梁大夫人也不会同意。
    恍神的功夫,梁元序已经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凝视她。
    他说:“我不介意。”
    虞兰芝一愣,没听懂。
    “你和他,已经有过了,对吗?”
    虞兰芝的脸像被火烧,通红如血,腾的一下子就站起来,张了张嘴,哑了。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狼狈逃走的,在梁元序难以描述的目光下。
    虞兰芝躲在西屋,从白天到黑夜,再到白天。
    唯懊悔余韵不绝。
    也不知是怎么了。
    被陆宜洲一拨弄就想要,他的气息,他的肌肤,仿佛淬了毒,诱她上瘾。
    把她变成一个身体渴望着一个男人,心里却装着另一个男人的不洁之人。
    她亦看不懂梁元序的鄙夷与主动。
    那样难以描述的目光,一定是鄙夷。
    嫌弃她却又执着负责。
    殊不知同一片月色下,前往菱洲途中的陆宜洲有着同样的冲动。
    他对女色的兴趣,皆在可控范围,否则也不会至今没有通房。
    婚前抬一两个通房不是什么大事,没有这么做,并非是要委屈自己,仅仅是觉得没必要,也没有太多时间应付女人。
    偏偏对芝娘的身体有着奇异的占有欲。
    越靠近越想要,食髓知味后一发不可收拾。
    坐实了自己在她心中下流好色的形象。
    陆宜洲头疼,捏捏眉心。
    要是能早点成亲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稳重一些,安心做其他感兴趣的事。
    陆宜洲思来想去,归咎为年纪到了,憋得。不过他答应了芝娘不在外面做坏事,那么再想要,也会憋到与她成亲那日。
    到时候,她得好好慰劳他,以解他忍了这么久的痛苦。
    ……
    五月十九,天不亮,虞府下人驾着一辆普通的马车驶出侧门,向东而去。
    中途,春樱喊停,请车夫帮忙摘几串野果带回府做点心。
    车夫不疑有他,拎着布袋子去了附近的山坡上。
    人迹稀少的官道同时驶来两匹并驾齐驱的深色马车。
    经过虞府的马车停了下,车夫扬鞭继续赶路。
    那辆气派的马车一路从容,直到城门口才停驻,车内坐着梁府的四郎君。
    官兵例行检查,结束后客客气气放人。
    马车朝着梁府的方向继续行进。
    半炷香后,虞府的马车也悠悠进了城。
    平淡的一天,守城侍卫一无所获,仍旧严阵以待。
    城内氛围同样压抑,宵禁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晚间纵有各府衙的文书,也要被从头到脚搜查。
    入了夜,便是坊内,人踪照旧罕见,白天晚上皆有专人巡逻。
    只有打更的梆子声,以及金吾卫换班的一小会儿,才会响起几声喧哗。
    梁府,下人轻手轻脚阖上槅扇,除了当值的小厮,其余人等陆续离开了三公子的寝卧。
    梁元序躺在自己的床上,自责懊悔。
    不该那样的,说那种话,含酸拈醋,全无风度,让人误会,彻底得罪了她。
    可她,怎能,短短两日拒绝了他三次……
    第42章 第42章他哪里是狗啊,分明是狼……
    田庄短短五日,虞兰芝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几度徘徊,艰难抉择。
    春樱和秋蝉约莫猜出七八分。
    猜破不说破,淡然处之。
    相信娘子一定会选择所有人都认为正确的路,领着大家过安稳日子。
    为奴为婢,忠心固然重要,忠心之下也会有私心。
    人的私心不外乎有好日子安稳日子。
    昨儿一早送序公子离开,序公子在娘子的门前站了那么久,久到仿佛不愿走了。
    春樱和秋蝉大气不敢喘,悬着心,滴着冷汗。
    还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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