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门诊五楼……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
    他盯着我的脸,冷漠地打断道:「名字?」
    「何念杭。」
    「她呢?」
    「王忆安。」
    「你们四个上去。」他用眼神示意。
    军车上立即跳下几人。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上。
    眼前一阵发黑。
    意识涣散之前,我听到人群嘈杂。
    「她晕倒了。快,抬她上车。」
    2
    白砖白墙。
    屋内的光线很亮,几经折射,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一张又宽又大的桌子横在身前。
    对面坐着一个人。
    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不等我细看,眼前的场景突然出现一道裂缝,随后如同镜面一般破碎坍塌。
    我猛地坐起来。
    「嗡嗡嗡——」
    车队首尾相接地行驶在马路上,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脑袋发胀,我撑起眼皮打量四周。
    整个车厢都被迷彩篷布覆盖,仅剩车尾敞开着。
    十几个士兵分坐在两侧。
    剩下的地方则堆满了同一规格的硬纸箱,几乎占去了大半的空间。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有人朝我的方向看来,但是很快又把视线移开了。
    我被安置在最里面。
    看不到街道的情况,也不知他们开出了多远。
    「请问……」
    扶着厢门想要起身。
    余光撇到手腕,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被绳子捆住了。
    「为什么绑我?」
    我试图挣开束缚,「你们搞错了,我不是感染者。」
    对了。
    安安呢?
    我的动作一滞,急忙询问道:「我的朋友呢?她在哪里?」
    无人应声。
    他们仿佛没有听到我的提问。
    视线越过人群。
    我看见3 只空瘪的登山包被扔在一边。
    药盒、纱布、双氧水撒了一地。
    这是安安的背包!
    「你们找到她了吗?拜托了,让我见见她吧。」
    对话依旧石沉大海。
    得不到回应,我拖着受伤的右脚一瘸一拐地朝背包走去。
    「你干什么?」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唰」地站起来。
    我连忙恳求道:「可以告诉我安安在哪辆车上吗?我真的很担心她。」
    他紧抿双唇怒目而视,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好先蹲下来收拾背包。
    「这些药品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就都拿去吧,我只要两针破伤风疫苗就好。」
    双手被绑。
    我只能用牙齿咬开背包拉链,将脚边的抗毒素塞进包里。
    还有一针人免疫球蛋白……
    在哪……
    我急切地在试剂盒中翻找着。
    终于,一抹熟悉的淡紫色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正要拾起,壮汉却突然上前一步,一脚踩扁了药盒。
    「把东西放下!」
    见他伸手来夺,我立即侧过身,将背包死死护在胸口。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猛地砸在我的背上。
    猝不及防间,我被砸得跪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闷哼一声,冷汗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一双军靴停在我的面前。
    「东西给我!」第二声命令从头顶传来。
    背部的钝痛已经变得麻木。
    我艰难地扬起脸,一字一句地问:「你们是谁?」
    离得近了我才看清,他们的臂章和张一帆的并不完全一样。
    图案虽然大同小异,文字却是天差地别。
    本应印着战区名字的地方空空如也。
    不仅如此,做工也十分粗制滥造,根本就是手工缝制的冒牌货。
    「最后一遍,回到你的位子上!」
    我不再做声,只是将背包紧紧揽在怀里。
    想让我交出疫苗。
    绝不可能。
    这是安安拿命换来的。
    来人举起枪托,眼看着又要落下,一道声音忽地响起。
    「赵磊,可以了。」
    我抬起头,说话的正是之前与我有过交流的军装男子。
    「周默,你不——」
    络腮胡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归队。」
    「……是,组长。」
    男人合上正在翻看的册子,站起身。
    「停车,带她下来。」
    我被两个士兵架下军车。
    车队停在一条高速公路上,四周荒无人烟。
    他们出城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没有指示牌,我无从判断这里距离春申市有多远。
    被押着往前走,我们很快到达队伍末端。
    整支车队现在只剩下3 辆军车,另外3 辆不知所踪。
    他在最后一辆车前站定,而后一把掀开篷布。
    安安脸色苍白地躺在担架床上。
    我刚想冲上去,却被左右的士兵牢牢钳住了胳膊。
    「安安!」
    床上的人双目紧闭,没有一点动静。
    车厢里站着两名白大褂,似乎是随行的队医。
    「情况怎么样?」
    「需要立刻手术,」他们摇头,「但车上没有这个条件。」
    「听到了吗?」他转头看向我。
    我连连点头,忙不迭地道谢。
    「谢谢……谢谢你。」
    眼前的男人成了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请先带她离开吧。」
    「还有两个朋友在家里等我,他们都受了很重的伤。」
    我的语速很快,生怕他失去听完的耐性。
    「其中一个也是军人,隶属d部战区72集团军,是第一批入城的士兵,他骨折了。另一个感染了破伤风……」
    「我必须把药送回去。」
    「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皱起眉头,向车里的人吩咐道,「掀起来让她看看。」
    医生拎起被单的一角,触目惊心的伤口立刻暴露在眼前。
    她怎么会伤成这样!
    一眼望去,裸露在外的皮肤密密麻麻全是牙印,几乎没有了完整的部分。
    双臂伤得最重,有些地方隐隐能够看到白骨。
    感染处已经开始溃烂。
    「我们不是来救人的。如果你再耽误时间,我会把你们两个一起丢下去。」
    3
    我被带回原位。
    依旧是车厢最深处的角落。
    士兵团团围在外层。
    这次,他们连我的双脚也一起绑上。
    太阳升起又落下。
    夜色茫茫,月光像结了霜似的挂在厢壁上。
    值夜的士兵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嘴里冒出团团白气。
    越来越冷了。车队在往北方开。
    后车灯光有些晃眼。有人走上前去,拉下了车尾的篷布。
    手表早在开始就被收走。
    我背靠纸箱,垂头坐着。
    现在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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