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此时此刻。
    薛窈夭很想跟他云雨一场。
    虽然耻于承认,但某扇门打开之后,她的身子的确发生了某种微妙变化。
    很想和他再次尝试......
    且为了尝试,她这日返回王府前还特地寻着机会去了一趟上回的医馆,要的是极为小巧且便于携带的避孕药丸。
    以及路过城中一家书肆时,她特地避开薛明珠,挑了几本或露骨或晦涩的避火图,外加一些央都本地风物志,话本之类。
    喜欢江揽州在床上时的各种样子。
    而非此刻这般,漠然拒她于千里之外。
    娇滴滴的嗓音就在耳边,撩人的吐息带着某种暗示。
    雪嫩指尖更在他颈上若有似无地轻轻划过。
    江揽州被划得背脊僵硬,狭眸之时,小腹也不自觉寸寸绷紧,却始终压抑着不给她任何回应。
    怀中姑娘倒也不急。
    心里幻想着书房也行,还想试试不同的姿势,不同的场地,让他在后面,下面,浴池,水里,佛堂,野外......光是想想就心潮澎湃,薛窈夭渐渐脸都红了,呼吸也有点热热的,忍不住想往他怀里贴得更深。
    却不想。
    江揽州再开口时,“薛明珠,伺候更衣。”
    “......”
    只这一句话,少女指节倏忽顿住。
    眼中欲望熄灭的同时,仿佛陡然被人泼了瓢冷水,从头凉到脚,连一颗温软心脏都不自觉往下坠了几分。
    这下无需他命令“下去”。
    她已然识趣松手。
    从他怀里起身,退到一旁,被一种自取其辱的狼狈淹没,薛窈夭脑子里的各种幻想戛然而止。
    夜风拂面而过,眸中映着这年央都七月的斑斓夜色,她用眼神示意呆愣一旁的薛明珠——听话,去吧。
    比起不合时宜地贪恋美色,显然顾全大局才是初衷。好比这日孟雪卿带来的生存危机,以及置身于其中时的忐忑、心惊、恐惧.......
    薛窈夭真的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第33章
    靠在紫檀木麟纹交椅上,整理被她弄乱的衣袍,江揽州重新变得衣冠整束。
    由于丫鬟小厮们早就各归其位。
    此刻偌大的前庭只剩下三人一猫。
    这晚月色皎皎,余光瞥见她接过薛明珠怀里的猫,低垂着眼睫站在一旁,略显得有些落寞。
    江揽州狭眸盯着远处夜影,“让你堂妹伺候本王更衣,王妃不愿?”
    其实还不大怎么适应“王妃”的薛窈夭:“怎么会呢,没有的事......”
    盯着地上自己模糊的影子,薛窈夭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明珠自幼心灵手巧,做事也体贴细致,还满心满眼都是殿下。”
    “有她代为伺候殿下,我很......放心的。”
    祖母老早就教导过她,女子要想在后宅中站稳脚跟,最该学会的就是贤良大度——在外给男人面子,在内给男人自由,尤其是那方面的自由。
    昨晚薛明珠去阁楼送茶,带回的原话是“殿下同意了,让明珠明日开始便入王府伺候”,此刻江揽州又点了她的名......
    这是好事。
    突如其来的“王妃”头衔,已是意外之喜了。
    薛窈夭自知不该在这种时候扫“夫君”兴致。
    这么想着,先前狼狈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是么,王妃变了很多。”
    变了很多?
    什么意思?
    这话薛窈夭是真没听懂。
    抬眼望去时,只见江揽州已然整理好袖口,淡色薄唇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讥诮弧度,“幼时替母争宠,王妃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而今自己长大了为人妻室,倒学会大度起来。”
    “......”
    不得不说,江揽州很会阴阳人。
    然而事关彼此晦涩的往事,他为何会毫无预兆地提起?是对她幼时行止记恨在心,耿耿于怀,并一时兴起......打算跟她翻翻旧账吗?
    可先前已经有过一场风波。
    薛窈夭不想再有第二场了。
    她不想话题扯得太深,于是只囫囵回了一句:“是吗,人随着年岁渐长,不都会比幼时......更懂事的吗。”
    话音刚落,江揽州撩眼看她。
    二人视线甫一撞上,彼此的理解并不相同,眼底却皆有一瞬短促的痛色闪过。
    “懂事”二字,不难理解。
    她推翻了幼时的自己,仿佛在向他说——对不起。
    但其实人人皆有自己的立场,所谓落子无悔,即便时光倒退回去,薛窈夭觉得以自己幼时的心智,多半也还是会为了母亲,做出诸多同样伤害江氏母子的事。
    她不想回头。
    也不想批判当年那个年幼的自己。
    但在当下的此刻,毫无疑问,她误解了江揽州的意思,在惶恐,以及无条件向他低头。
    觉出这层意思后,江揽州没由来的一阵胸口窒闷。
    错开她目光,盯着前方虚空看了好半晌。
    他才又开口问她,“于王妃来说,为人妻室,何为懂事?”
    “……”
    近年来战场磨砺,江揽州在北地独掌乾坤,随着岁月增长,他周身气质与威势愈盛。十六岁那年宫道重逢时还能隐约窥见的些许青涩,如今已全然消失了。
    如此这般,摄于他那无形的压迫,薛窈夭仿佛在接受某种审判。
    隐隐紧张的同时,小心翼翼斟酌道:
    “为人妻室者,懂事意味着……应该温柔恭顺,善解人意,贤良大度,体贴丈夫。”
    “凡事以夫君为上,在外面面俱到,不得给夫家丢脸;在*内孝顺公婆,友爱妯娌,不得狭隘、善妒、争风吃醋,也不该像我……娘亲,生前那般……容不下妾室,埋怨丈夫,作茧自缚……”
    以致于心神郁结,成日以泪洗面。
    并逐渐缠绵病榻,郁郁而终。
    甚至临终前,顾氏都还是放不下,想不通,过不去,怨恨薛三爷违背誓言,偏偏手里又还死死握着一枚蝴蝶玉佩——那是他们年轻时候,彼此立誓并交换心意的定情信物。
    少时情爱如火,一触燎原。顾氏记得丈夫爱自己时是何模样,故而后来时过境迁,眼看丈夫爱上一个外室,且不顾薛家长辈反对也要将人迎回府中,哪怕对方是个风尘女子,还带着个父不详的小孩……那份巨大的落差才会令顾氏一直停在原地,走不出来。
    后来灵堂上,小窈夭扒着棺椁嚎啕大哭。
    并将薛三爷曾送她的项佩手镯、长命锁、金箔小房子、十二生肖抑人娃娃等……
    一切来自于父亲的“爱”,全都砸了个粉碎稀巴烂。
    又过半月,拆开娘亲单独留给她的一封遗书。
    上面写着:
    【吾女窈窈,愿汝长成,姻缘顺遂。若弗能如此,则宜执权柄、居高位、享荣华,心莫尽付于一夫,可托于万物焉。】
    彼时年幼,薛窈夭哪里懂得其中含义。
    后来年岁再大些,能理解了,却总觉得自己会是例外,毕竟她的太子未婚夫,从来都对她有求必应。
    身为太子,终有一日要承继大统,君临天下,傅廷渊的身子自是不属她一人,但人年少时,谁不向往弱水三千,他只取你一瓢?只要他的心是完整的,便也是美好。
    直到这年薛家祸事,门庭倾覆。
    她在狱中盼着东宫消息,一根根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从天黑等到天亮,最终只等来“给我时间”四个字。
    才终于理解,娘亲留下的遗书是为何意。
    好在最痛苦的时刻已经过去,命运和苦难催折人心,却也将人的心越撑越大。
    好比此刻,嘴上说着话,委婉道着歉,诚恳表着态……
    薛窈夭没掉眼泪。
    也没觉得自己有多难过。
    往事暗沉,娘亲已逝,她却还得继续往前走。
    直到簌簌夜风,带着若有似无的气闷,再次将江揽州的声音送入她耳中:“你错了,薛窈夭……”
    伴随这句话,少女回过神来。
    抬眸望去时,恰逢月色下,江揽州也在静默注视着她。视线撞上时,他眼底情绪晦暗莫测。
    唯一可辨的,是那抹痛色依旧未能彻底散去。它并不强烈,甚至缥缈到有些难以捕捉,却令薛窈夭感到熟悉、深刻、如有实质。
    那份痛是什么,她能猜到;而她在痛什么,他同样也能猜到。否则彼此也不会自幼仇恨对方。
    “我错了?”
    “那正确的答案……是什么?”
    ——是世上唯有不爱你的丈夫,才会希望妻子面面俱到,事事周全,处处懂事。而那套约定俗成并延伸千年的夫妻纲常、后宅规则,最初不也是人定的?
    反之,希望你做真实的自己。
    可以有喜怒哀乐,也可以任性不乖。
    但这年的江揽州,并未对她诚实,也没对自己诚实。并不承认也不相信恨的背后,底色会是完全相反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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