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一和松竹同时行了个礼:“参见二长老。”
    二长老冷哼一声算是应答,紧接着阴阳怪气地开口:“我怎么不知,边叙的小徒弟如今这么不懂礼数了,连长老殿的前辈都敢拦。”
    之前三长老与魔教勾结之事早已传的人尽皆知,连带着长老殿最近也被人议论纷纷。
    松一无意间听自家师父隐晦地提过,燕纾此次受这么重的伤,与长老殿……脱不了干系。
    此时,松一有些愤愤地抬起头,松竹倒是沉住了气,弯下腰低声开口:“二长老恕罪。”
    “这院落宗主特意交代过,这里有人修养,若无宗主允许,无人能随意进入……”
    “有人修养,我便是特意过来探视的,有何可拦?”二长老冷哼一声。
    他一边说一边将危阑毫不留情直接推到一边,抬步就要上前。
    一旁的松一和松竹蹙眉同时上前一步,却被他直接冷笑着喝止:“你们再敢上前一步,今日的不敬,来日我都会一一还到你们师父身上。”
    “你们这般不尊重长老,还想连累你们师父吗?”
    松一和松竹脚步被迫一顿。
    二长老哼笑一声,一步直接踏入院内,下一秒却感觉身前再次被人一撞。
    “你不能进去!”
    二长老脚步被迫一止,看着不知死活再次挡在他身前的人,脸色抽搐了一瞬。
    “你算什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拦我?”
    危阑脸色被吓的惨白,却仍旧倔强地抬起头:“不让!”
    “我没有……师父,我不怕……不让!”
    二长老神情间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终于忍不住一把钳住危阑的手臂,“小崽子不要命了,滚开。”
    他看着面前的小孩痛的一瞬拧起眉毛,却仍旧死死拉着旁边的门框不松手:“不行……你不能进去……”
    二长老没想到这小孩骨头这么硬,一时间也有些生气了。
    前几日大长老处置了三长老后,他每次出殿,都感觉被人指指点点。
    二长老本就心气不顺,此时被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小孩子一拦再拦,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起来。
    “好,你不走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手掌一翻,刚准备将人直接甩出去,下一秒却听一个清润的声音传来。
    “阁下这般威武,欺负一个小辈算什么?”
    二长老动作一顿。
    他眼眸闪了闪,冷笑一声,忽然一甩手,将危阑直直将院中那人甩去。
    危阑到底年纪小,身子腾空的一瞬,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蓦然闭上眼,下一刻却感觉背心一凉。
    燕纾稳稳托住他后背,手臂一手一环卸下他后冲的力道,扶着他慢慢站稳,慢悠悠开口。
    “你说你那般尊老做什么?”
    他微微弯下腰,拍了拍危阑膝盖上的尘土,漫不经心开口:“会咬人的千年王八……可就已经不是人了,没必要尊重。”
    危阑怔了怔,对面二长老脸色一瞬铁青。
    “好,好,小子这般无礼。”
    “我从前从不为难伤患之人,但既然你先不仁——”
    他拧笑着抬起手:“那也别怪我不义了。”
    他没有注意到,他话音刚落,周围几人神情一瞬间古怪起来。
    连燕纾也怔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兴奋。
    第64章
    二长老蹙了蹙眉。
    对面坐在轮椅上的人很明显身体情况不好, 说几句话便要停下来喘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指节轻轻抵着太阳穴,似乎不舒服般,一下下不轻不重地揉着。
    不过初秋的天气, 整个人却缩在一件看起来极其厚实的白狐大氅里, 鸦羽般的长发未束, 随意披散在肩头, 发梢垂落在狐裘上, 黑白分明得刺眼。
    这让二长老莫名开始疑心……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倏然停下原本要上前的脚步, 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四周。
    “这院落间你是不是设了埋伏?是不是故意引我前来……”
    但他早已探查过了,今日谢镜泊、边叙等人都不在院内, 除了这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只有燕纾一人。
    二长老心中仍旧惊疑不定, 下一秒,却看坐在轮椅上人微微直起腰,神情间划过一丝古怪:“不是阁下您主动来我这里的吗?”
    他一边说一边偏过头,望了一眼旁边的危阑:“不惜伤害……我的人,都一定要闯进来,怎么如今反而又倒打一耙?”
    燕纾眨了眨眼, 仿佛想到了什么般,身子微微前倾,小声开口:“阁下怕不是……有被迫害的幻想?我曾经在一本医术古籍上看到过这一症状。”
    旁边的松一和松竹同时微妙起来,危阑年纪小, 又不认识他,直接毫不遮掩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二长老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地,忍不住咬牙:“你——”
    但他话还没说完,便听面前的人轻咳两声, 轻轻柔柔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我认识几位医术高超之人,若您需要,我可以帮您联系。”
    他身子微微前倾,望着面前脸色气的煞白的人,一字一顿悠悠开口:“脑子生病了是大事,您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砰”的一声闷响,二长老手掌蓦然攥拳,直接将身下的青石砖击碎了大半。
    “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就是你古怪在前,你这杂种从小到大不知骗人几何,还反过来想污蔑我——”
    燕纾眼眸闪了闪,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旁边的危阑。
    “记一下,青石砖碎裂五块,一会儿让九渊去长老殿那里结款 。”
    危阑愣了愣,下一秒真手忙脚乱从兜里摸出一只毛笔认真在手上记下。
    “你敢——”
    二长老眉心跳了跳,气得掌心间灵力又一阵涌动,却蓦然对上冰凉的目光。
    燕纾半撑着额角,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甚至还勾唇笑了一下。
    但二长老心中却莫名一惊,忌惮般地倏然后退了一步,神情立时警惕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知后觉地对上了不远处松一和松竹惊异又强行忍笑的神情。
    二长老脸色一瞬扭曲。
    他知大长老一直疑心他就是燕宿泱,甚至在他当初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人时,也便莫名相信了这一点。
    ——那些言行、举措,让二长老莫名有一种,面前这人完全不加遮掩,就是想将自己故意暴露在他们面前一般。
    长老殿一直在确认这件事的真假。
    但谢镜泊将人护的极好,宗内他们压根无法接近半步。
    好不容易挑到一个他离宗的机会接近想要揭穿,却反而把自家人折了进去。
    三长老最后被锁链穿透琵琶骨、像狗一般匍匐在地苟延残喘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
    二长老一直不能忘怀。
    燕宿泱诡秘的手段实在太多,他不得不防。
    二长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依旧警惕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燕纾的些许破绽。
    ——却正对上旁边依旧埋头不停写写画画的危阑。
    “损坏青石砖五块,花草一丛,槐树一棵……”
    “别写了!”二长老咬牙,袍袖一翻,“小崽子不要命了——”
    但对面那小孩却头也未抬,只又抬头瞥了一眼旁边,抬起笔又往掌心间加了两笔。
    “花草一坞……”
    二长老从未想过会被一个小辈这般无视。
    他脸色一阵扭曲,终于忍不住蓦然抬掌:“我都说了让你别写了——”
    下一秒,“叮”的一声轻响,一道破空声同一刻骤然袭来。
    二长老只感觉手腕一阵刺痛传来,手臂不由自主地一软,在离那小孩半寸的地方不由自主地落了下去。
    那小孩很明显被吓了一跳,瞳孔一瞬收缩,身子一颤,下意识想要往燕纾身后躲。
    但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惨白着脸挡到燕纾身前,眼睁睁看着二长老的手臂伸到他面前,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蓦然垂落。
    下一刻,他腕间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蓦然传来。
    “都说了,阁下不是要与我切磋,欺负小孩子做什么?”
    燕纾推着轮椅慢慢上前,一手不紧不慢地将身前的小孩拽到后面,脸上的笑意却已经一点点消失了。
    “怕不是脑子不好……心智也还不全。”
    “你找死——”
    既已出手,二长老便再也懒得顾及。
    他没有看清燕纾方才做了什么,只以为是个意外。
    面前的人脸色苍白,虚虚搭在扶手上的一截腕骨突出得厉害,左右不过是一个孱弱到连轮椅都离不开的人,再怎么也不可能斗的过他。
    大长老临行前千叮万嘱让他不要莽撞,最多便试探一二。
    ——但这人很明显都已病入膏肓了,何不直接……趁他病要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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