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被制住双臂,拼力想要咳出来却不能,脸色一时赤红:“你给我吃了什么!”
    “你未带毒药,我送你一颗而已。”常岁宁看着他:“此毒十二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便会要你性命。所以,我再问你,是受何人指使?”
    黑衣人面色几变:“我不知道是何人!我们只是收钱办事而已!”
    常岁宁没有怀疑他说假话。
    藏毒一般是死士之举,这些人的行事与身手,的确更像一些收钱办事、不探究雇主身份的杀手组织。
    她问:“那事成之后,你们要在何处见面?”
    雇主总要确认事情有无办成,杀手总要拿剩下的雇金。
    “……在崇业坊后的关帝庙里!”
    常岁宁:“如何见?”
    那黑衣人道:“提头去见。”
    元祥:“提谁的头!”
    常岁宁:显然是她的。
    “我的头你提不了。”常岁宁扫向那些倒地的黑衣尸体,“你从这里挑一颗喜欢的带上吧。”
    黑衣人:“……”
    常岁宁要去看看是谁这么想要她的头。
    她看向那名站在一旁的蒙面女子,邀请着问:“今日多谢相助,要一起走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为免那关帝庙里的人快一步得到事败的消息,她要立即赶过去。
    那女子犹豫一瞬后,向她点头。
    ……
    崇业坊的关帝庙荒废已久,平日里会有乞丐在此聚集。
    但因往京师聚集而来、要告御状的流民太多影响了京师治安,圣册帝遂令人以‘流民之中多藏细作’为名使各处驱赶抓捕,城中的乞丐也因此被牵连驱离,此处关帝庙便空了出来。
    “夫人……人来了!”
    一名头戴幂篱的仆妇守在外面,见得一行黑衣人走了进来,连忙返回庙殿中通传。
    坐在关圣像下等候,同样罩着幂篱的妇人闻言立时站起身,连忙问:“事成与否!”
    仆妇压低声音:“看样子应是成了……”
    为首的那人手里是提着东西来的!
    妇人自喉咙深处滚出一声畅快解气的笑声:“那祸星终于死了!”
    她要亲眼好好看一看!
    一行五六名黑衣人走了进来,为首之人是她们认得的,那人肩上受了伤,一身血气,但妇人未觉有异,既是去杀人,受伤才是正常的。
    黑衣人左手提着一只沉甸甸的包袱:“东西带回来了,剩下的银子在哪里?”
    仆妇道:“银子自然少不了你们的,但总要先验了货。”
    黑衣人“嘭”地一声将手中之物放到一旁的供桌上,将那包袱解开,露出方方正正的匣子,匣子被打开之际,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出现在人前。
    幂篱下,妇人眼神惊变,露出怒色。
    仆妇面对这血腥一幕虽也有些怵得慌,但还是立时质问道:“……你们敢收下如此重金,结果就是这样糊弄行事的吗?我们真正要的东西在哪里!”
    “在这儿呢。”
    一道声音自庙殿外传来,随之走进来的是一个少年打扮模样的人。
    来人跨过门槛之际,抬手有匕首自手中飞出,将那妇人头顶的幂篱削落。
    那衣着低调的妇人面容暴露,正是应国公夫人昌氏。
    她眼神震怒:“常岁宁……?!”
    “原是昌夫人。”常岁宁:“夫人雇了这么多人只为取我一颗人头,倒是大手笔。”
    但也足可见,明家和明后已废除了昌氏的爪牙,否则对方也不至于无人可用,还须去外面雇用杀手。
    昌氏厉声道:“来人,把她给我杀了!”
    的确有人涌了进来,但却是常刃元祥他们。
    他们已解决了昌氏带来的所有人手,很快便将昌氏和她的仆妇制住。
    “……这么多人竟都杀不了你,果然是天生的祸星!”昌氏被按在地上,仍旧挣扎着:“你这祸星怎还不死!”
    常岁宁走过来,半蹲下身打量着昌氏那张枯瘦而满是狰狞恨意的脸,了然道:“看来是要疯了……我记得你母亲便是发疯伤人而死,看来你们这一脉是祖传的病,难怪明谨年纪越大越是不堪。”
    一遭遇挫折不顺,受到刺激,这病症果然便显现出来了。
    昌氏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这贱人怎知她母亲当年是患疯病而死……她父亲分明将此事瞒得一丝未漏!连圣人都不知道此事!
    常岁宁直起身,没有解答昌氏的疑惑。
    护卫将昌氏从地上扯起来,钳制住她的双臂。
    昌氏面上不见丝毫恐惧,反而现出讥讽的笑:“你以为你抓到我,就能救你兄长了吗?痴人说梦!我纵是死,也断不会认的,你休想借我成事!”
    “你想得太简单了!你该知道如今真正想要你兄长死的是何人!”
    “不管你怎么做,你都救不了他……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处死!”
    昌氏言毕,面上越发痛快,她横竖已经是个死人了,落在这贱人手中也没什么好怕的,杀不了对方,看着对方痛苦也是解气的!
    面对她满含报复快感的话语,常岁宁看向她,倒有些好奇:“在此之前我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就这般恨我?”
    这句话陡然点燃了昌氏的怒火。
    “你不知死活打伤我儿,他固然不争气,可若非是因结怨在先,岂会有那日赛马之事,又岂会令他伤重至此!”昌氏满眼恨意:“他因此病胡乱服药才行事失常……若不然又怎会有后山枫林之祸!”
    “如此种种,皆因你而起!”昌氏咬牙切齿:“你毁了我儿子!”
    也因此毁了她的一切!
    现下竟然还同她说什么“并无深仇大恨”?!
    常岁宁看着她:“原来在你们这些自认高贵不可冒犯的作恶者眼中,道理是这样讲的。”
    昌氏讽刺地笑了一声:“这世间道理千百种,你不满不甘又如何,谁让你们生来卑贱?谁会在意卑贱之人的道理!”
    她虽然要死了,但还有天子的道理,天子的道理谁也不能撼动!
    “任你们这些蝼蚁如何挣扎,也没人会在意你们畏惧你们!”昌氏挑衅道:“你纵此时杀我,我也不怕你!”
    “你还需要我来杀吗。”常岁宁未见被激怒之色,最后与她说道:“你还有用处,便再活几日吧,临死前顺便看一看我这蝼蚁的道理。”
    少女言毕即转身离去,昌氏还欲怒言,却被护卫劈昏了过去。
    常岁宁和元祥去了庙殿屋檐下单独说话。
    “……大都督于途中听闻此事,便令我即刻赶回京中,相助常娘子。”
    实则起初他家大都督也要一并回来的,但策马数十里,大都督复又停下。
    元祥将这个经过也说了,“非是大都督不愿回京,实是并州之事不可耽搁,二来,大都督说……您应当不愿意见他回来。”
    常岁宁出神一瞬,点了下头。
    “是,阿兄有我,并州更需要他。”
    比起不顾一切不分轻重不论时局的盲目相助,这样明智有分寸的崔璟,让她更轻松,也更令她敬佩。
    如若崔璟当真因此回京,置并州而不顾,这样的相助只会让她有压力。
    崔璟正是考虑到此一点,且鉴于自己从前的确帮了太多无用之忙,正因知她信她懂她,也不想被她看轻,又冷静权衡诸多,才只令元祥赶回来。
    “你本也不必特意赶回的。”常岁宁对元祥道:“我有你家大都督的铜符在手,已经够了。”
    “可大都督说,您多半不想让他牵扯其中,不会去用的……”元祥小声道:“方才您遇险,身边也没带几个人,果然是不曾用过。”
    “所以大都督令我回来,听常娘子调遣。”元祥道:“大都督说了,他人在外,对详细局面所知不多,但若常郎君当真有性命之危,纵是劫囚也是使得,总之需先保证常郎君的安危。”
    听得劫囚二字,常岁宁不由问:“你们玄策府,如今上下这般目无法纪吗?”
    元祥认真道:“我们玄策府上下忠于大盛江山,忠于公道公正的法纪,常郎君为功臣之后,又已编入玄策军中,今受冤入狱,玄策府便有责任搭救!”
    片刻,常岁宁轻点头。
    这样的玄策府,是很好的。
    “但大都督再三交待了,一切还是以常娘子您的安排为先,您怎么说,我等便如何做。”
    常岁宁:“好,此事毕后,有劳你替我向你家大都督道谢。”
    随后,常岁宁去见了那个年轻的蒙面女子。
    第204章 交情深到什么地步
    “我们见过,对吗?”常岁宁问。
    “当然。”那女子皱着眉,语气不善地道:“上次常娘子可是险些让人将我给埋了。”
    常岁宁看着那摘下面巾后一脸怒容的女子:“这么久了你还在生气吗。”
    被迫坐在地上草堆里的女子,闻言举起被绑的双手:“常娘子认为我是在为何而生气!”
    她出于好意相救,对方邀她一同来此,结果转头便让人绑了她的手脚!
    “抱歉,这的确是我失礼了。”
    常岁宁解释道:“我不确定阁下来意,不知阁下是否有同行之人,是敌是友不能单靠那一箭来断定——平日远不至于如此行事,但当下正值我兄长生死攸关之际,实不敢有丝毫冒险。待确定阁下非敌,我必当赔罪。”
    那女子听到赔罪前面的那句话后,脸色便缓和了下来:“不轻信于人,谨慎些也是好的。”
    “我是真心相助。”女子接受了被绑着说话的安排,正色道:“我这些时日一直都在京师,听闻贵府郎君出事后,我家大长公主殿下便飞鸽传书入京,命我们竭力助之。”
    这话是相对含蓄的,但她只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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