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胳膊搭在他的腰上,在他怀里蹭着,找个舒适的地,想接着睡觉。
    倏然地,被他按紧后背,沉声落下。
    “再动就别睡了。”
    ——
    多少年的岁月过去,他却还在吃那种药,并不想与她有个孩子。
    她有些怕疼,可也想与他有个亲生孩子。
    甚至有时出神地想,倘若两人有了孩子,该有多好看啊。
    但他始终说:“你年纪还小,身体还未长好,过个三四年,再生不迟。”
    他总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可还是呛道:“说我年纪小,那你那么早娶我做什么。”
    他只是笑笑,任由她发脾气。
    又跑去和她的爹爹说:“爹,我想与曦珠再晚些年要孩子,我也不会让她喝避子汤,那种东西吃了总归对女子身体不好,我自己有吃药,您放心好了,也不会对身体有伤。我既娶了曦珠,会清楚负责。”
    这番话,是阿娘来告诉她的。
    有时,她都觉得阿娘偏心。
    阿娘笑抚她的肩,柔声道:“人都入赘了,还当着那样大的官,你该体恤些他,怎么成了婚,反倒比做姑娘时还要娇气了?”
    她闷声说:“那也是他惯的。”
    她扑进阿娘怀里,急问道:“阿娘,你是不是喜欢他,比喜欢我多?”
    “你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心肝肉,这世上娘最爱的便是你,谁都比不上。”
    阿娘的安慰,让她心里好受些,可回去后看见他,还是来了气。
    他剥了一个白玉枇杷,递到她嘴边。
    她吃了后,仍旧不理他。
    “有什么事你要与我说,还是我哪里又做错了?哪有恩爱夫妻,隔着肚皮猜心思的。”
    他笑问,剥着剩下的枇杷,一个个地递来。
    她一个个地吃掉,吐出黑色的核到盘子里。
    哄了好一会,她才把与阿娘的对话,告诉些他听,睨着他道:“你说,我是不是不知道心疼你?”
    “哪里?”
    他陡然反驳,眉眼含笑道:“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乐意给你做事,高兴得很。”
    她瞥他脸上那般自得的笑,也绷不住地笑出声来。
    *
    都是些散碎的片段。
    断断续续,总是梦不真切,被一层又一层白茫茫的浓雾笼罩。
    每次睁眼醒来,她都会忘记那人的相貌,也会忘记两人都说过什么,只记得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脾气很好的人。
    她实在很舍不得那样好的人。
    有次被屋檐上踩踏过的猫叫声惊醒后,曾试想过把梦里的事写下来,但等她揉把昏昏的眼,赶到书案前,拿起毛笔时,那些事如同一缕青烟,缥缈地没了一点影子。
    她将这个好梦说给躺在病床上的阿娘,想让她有点新鲜事听。
    “娘,其他我都记不得了,但那个人对我很好很好。”
    “倘若知道是哪家的,长什么模样,把他找着了,招到咱们家做女婿,娘也好放心你一个人在世,还有另个人照顾你。”
    阿娘颤吸口气,脸颊虚白地咳嗽一声。
    她慌张地寻来帕子,但那声咳连绵地并不停歇,一声接一声,直至呕出血来,洇红了被子。
    “娘!娘!”
    她哭地声嘶力竭。
    *
    爹爹因行商逝于海寇之手,尸骨落于大海,再也打捞不回。
    春去秋来,体弱的阿娘病倒在床,几无声息地唤着她的名。
    “珠儿。”
    她跪在床前,那只干瘦却温暖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枯哑着声,艰难地说道:“我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记好了。”
    “你年纪还小,你爹走在前头,没个商量的人,娘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送你去京城卫家。但你得记住,去了那里,谁的话都不能全信,你唯有相信自己。”
    “你爹这辈子留下的积蓄,我已给你整理好,到时一起带入京城。但还有一桩事,我要另外告诉你,我与你爹爹曾留了心,分了部分金银出来,就放在这座宅子底下,以备你不时之需。”
    “这座宅子千万不能卖,倘若你以后得空,能回来看看我和你爹,好歹有个地方住。”
    “或是京城实在不好,你只管回家来。”
    ……
    声低弱下去,再也听不见。
    梦境摇摇欲坠,濒临崩塌。
    *
    曦珠从梦里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她静了片刻,才恢复了清明。
    看清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
    恍惚里,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不过吹些冬日的风,腹中便坠痛难忍,疼地她冷汗直流,昏厥了过去。
    她没有动,模糊地听着窗外的说话声。
    “傅总兵,夫人的身体,我真是想不出别的办法,那样一副药吃下去,内里亏损严重,以后只能慢慢调理了。”
    “知道了。”
    “她疼地厉害,可能缓解?”
    “有一个法。”
    ……
    她的心没有波动半分。
    过了须臾,她听到推门声、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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