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珠闭着眼,却不由再回想蓉娘的那些话,心里泛起波澜。
    她又忆起前世,最后那一次的送别。
    他分明答应她,会平安回来。
    最后却没有回来,反而战死在北疆雪谷,连运送回京的尸骨都不能完整,便被葬进了卫家族陵。
    她蜷缩起身体,面对床外,缓慢睁开了眼,透过清薄的缥碧纱帐,望着那些家具模糊的影。
    一动不动地,只是看着它们。
    等待他的到来。
    月亮偏移,那些暗沉的影,却仍静默地在那里。
    唯有莲花银香炉里,还有烧烬的玉华香,幽远柔和的气味久久不散。
    兴许过了片刻,也兴许过了许久。
    才终于听到那扇窗棂,传来熟悉的轻响。
    自从两人的亲事得到允准,他便不再翻墙,夜闯闺房。想要见她了,直接光明正大地唤人,叫她去破空苑。
    这会是最后一次了。
    曦珠掀开被子起身时,有些冷。
    她坐在床边将被重新盖上,不让捂出的热气散去,这才低头穿鞋。
    站起身,她拢了拢微开的衣襟,走到窗前,把窗栓拨高。
    窗外的他轻轻一推,而后跟先前的数次一样,单手撑着台面,轻巧似燕地跃进了屋里。
    随后顺其自然地反手,再一个轻送,那扇海棠纹的窗子,便彻底闭合上,将那轮如钩的弯月,一起关在了外头。
    “快回床上去,下边冷。”
    卫陵皱眉见她只穿一件单薄的杏色亵衣,都未披件外裳,就来给他开窗,忙用手掌揽着她的腰,往床边去。
    等她脱鞋缩进被子里,依靠在床头。
    他才在床沿坐下,望着沉默的她,好半晌,他伸手捏了捏她脸腮的肉,挑眉笑起来,“我都要走了,表妹都没一句话对我说的?”
    曦珠没有躲,只是静看他,也笑,轻声道:“是你要来找我的,为何不是你对我说?”
    “行。”
    卫陵没法奈何地唉了声,想得句她的好话,太难些。
    他放下了手,而后握住她落在被面的双手,看着她的眼,语气稍转,认真道。
    “我走后,阿墨会调到你院里,跑外头的事。你没事不要外出去,有什么要的东西,尽管吩咐他去买,吃的或用的,不好朝我娘说的,尽管让阿墨去就好,走我的账就成。”
    “我怕你出去,恐有意外,虽然我们两个的亲事定下来了,爹也在京城,但怕……”
    卫陵略顿,观她面无异色,接着道:“我还是怕我不在京城,秦令筠找到机会,会为难你。”
    他的语调沉落,粗糙的指腹磨蹭过她的手心,有些痒。
    曦珠明白他的担心,点头道:“我都知道的,会待在公府,不会随便出去。你放心好了,尽管忙自己的事,别操心我。”
    关于这件事,此前两人已说过多次,但在临走前,卫陵还是再次提及,就怕出现意外。
    而他没办法因这个设想出的可能意外,继续留在京城。
    见她乖巧地应下,他莫名觉得心里有些苦涩,却笑道:“等我回来,再陪你出去玩。”
    曦珠笑地点点下巴,道:“好。”
    卫陵又嘱咐道:“我不在,倘若你遇到卫度对你没好话,你也不要理他。他只是装样子,不敢对你如何,等我回来了,你再告诉我,我找他算账去。”
    曦珠没忍住轻笑出声,没说自己根本不在意卫度,而是跟着他的话,再次点头。
    “好。”
    卫陵望着她的笑靥,眸中笑意更深,再道:“还有药膳记得吃,别断了,是难吃些,但对身体是好的。”
    这句话,没立即得到她的回应。
    曦珠蹙紧眉,低声道:“都喝了好一段时日,便不用喝了。”
    卫陵的声音不觉变得肃然,道:“先喝着,等郑丑来给你诊脉,他若说不用再喝,便可以停了。我已经与他说过,我走后,他每隔半个月,过来这边给你瞧。”
    这两月,郑丑一直在给她诊脉,但从未明令可以停了药膳。
    “哦。”
    她有些闷地答应道。
    卫陵看着她低垂下的脸,心口隐痛,但他不能说当自己重生回来时,听闻她的生病因他而起,而那个太医的话,更让他的心里始终扎着一根刺。
    郑丑的诊断,愈加应证前世的那些事,对她的伤害至深。
    他不想让她再如前世,被病痛折磨,更想她活地高兴长久。
    他也要活地长久。
    等尘埃落定,他们还要白头偕老,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曦珠的手被放开了,然后看到他伸手进衣襟里,摸索了两下,拿出一个物件来。
    她微微睁大眼,随之那个东西被放到她的手中。
    温热的,尚且携带他身上的气息。
    是一个崭新的平安符,颜色鲜艳。
    卫陵低头看着她掌心里的平安符,是三日前,往法兴寺堪合她与他的八字,晌午歇息时,他独自去佛堂中求得的。
    只为送给她。
    “曦珠,明日之后,我不在你的身边,也不知具体何时回来,但我会尽快解决完那里的事,然后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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