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裴京聿的秘书来了,送来取掉标签的崭新绸裙,是她喜欢的款式和白色。
    姜嘉茉洗漱时,瞧着镜中被衣料掩住的红紫吻痕。
    两人分离这么久。
    那个人对她凶成这样,她开心极了。
    隔壁书房里。
    裴京聿嗓音清磁低沉,宛如大提琴。他熟稔地用德语,开视频会议。
    她听不懂,但也喜欢听。
    在古寺青黛石墙的菱花纹下。
    姜嘉茉仰起头,她含笑看挂着红绸绳挂保护牌的参天古木上。
    小松鼠在树梢里,藏藏掩掩。
    昨晚,她把小松鼠们的主人,睡了。
    姜嘉茉有一种对它们负责的自豪感。
    为了纪念她和恋人重逢。
    姜嘉茉在修缮古木和佛像的捐款箱前,偷偷捐了六位数。
    裴京聿午休起来。
    他听僧众们提起了这件事。
    他们三言两句感念她的善心,并没有妄言。
    裴京聿把负责捐赠的居士叫过来。
    他交涉了三言两句:“我客居于此,依赖你们照料。”
    他看完姜嘉茉的捐款单,用笔悄无声息地在数字后面添了两个零。
    裴京聿语气淡淡,温和道:“全算成是她的。”
    居士双手合十,点头应是:“感念施主功德。”
    裴京聿本来也没有多虔诚拈花,执迷佛缘。
    他客居在祖父母礼佛的寺庙,只是为了戒断旧情。
    他的助理在午后暖调的光影里,帮两人收拾第二天出寺的行装。
    姜嘉茉结束了拍摄,闲暇的时候,就要尽情畅快。
    她在古寺里逛来逛去地追猫。
    姜嘉茉穿着那人选好的高跟鞋,瓷白光洁的脚踝上,绑着玉瑶色的钻石系带。
    僻静古刹里。
    她狭长的鞋跟把沾着青苔的石板,敲得哒哒的。
    她用栀白的鳄鱼皮手袋装猫粮,真有一点不韵世事的天真。
    姜嘉茉站在栖霞台上,郁郁葱葱的梨木遮掩在她头顶,风吹雾水掉落,下起梨白雨。
    她发丝上沾着水珠,不设防地探出漂亮的手掌,招揽小猫们:“咪咪,吃饭!”
    须臾,她玩累了,一个人坐在烟波浩渺的塔楼上。
    姜嘉茉远远望着相携的恋人,在排队抽签算姻缘。
    她心里微微动了心念,很想去下面算一卦。
    于是姜嘉茉下塔去旁听。
    因为要避谶,寺庙里的签文都是吉利的。
    但裴京聿太忙。
    她欲言又止了很多次,还是讲不出口。
    直到傍晚,用过晚饭后。
    两人穿过亭亭净植的佛莲池,绕过满是明黄佛偈经文的长廊,来到一方锦鲤悠游的活水天地。
    年长住持鹤发长须,主动请他们落座:“裴先生可是要离开了,在这里住的习惯吗。”
    清茶白烟如雾般缭绕。
    裴京聿用茶润了唇,乌眸从墙上的佛偈移下来。
    他点头:“多有叨扰。”
    姜嘉茉牵起那人修长的手指,主动交代了来意:“师父,我要和他结婚了。这次擅长闯入来找他,我知道自己很冒昧。”
    她对待生人从来不紧张,温声询问:“我能麻烦您帮我们看看吗。”
    住持只是笑:“本自具足,何须外求。相信您的一切愿望,裴先生都能满足吧。”
    裴京聿抵唇咳嗽一声,眉宇敛着:“她心诚,您无需顾忌我,帮她解惑就好。”
    他说完,很柔地拢了下姜嘉茉的头发。
    男人手揣在裤袋里,起身出去了。
    住持见他背影,摇头念起《宗镜录》,“莫系念,念成生死河。”
    他叹息道:“一念执着,就是堕入轮回啊。”
    姜嘉茉不解其意:“他不执着的!我才执着。”
    她不知道哪儿生出的勇气:“师父,和你说句心里话吧,我喜欢他十年了。他完全不知道,现在才开始回应我。”
    “他心里有谁,我不知道。”
    “但我腹中已经有他的胎儿了。”
    姜嘉茉手心泛潮:“用这样的手段得到他,我才是最执着的那个。”
    住持见她模样,对她笑道:“万事分已定。小姑娘,你有没有想过,都是缘法,你合该和心上人在一起。”
    姜嘉茉眼神清亮,喜不自胜:“真的吗。”
    她眼睛弯弯,急忙站起来,追出门去找裴京聿。
    空寂的房间里。
    竹帘掩起房间里檀香。
    墙上,刚才裴京聿看过的庞居士偈,昭然镌刻着一行字:“随流去,妙应无私。情若竹篮随水,不执不拒。”
    住持独坐在禅房里,看着没了白雾的清茶。
    他扼腕叹息,兀自空嗟叹:“你说自己执着,他比你还执着。”
    “不仅执着,他还强求。”
    “他那么有悟性,看完谶语,一点就透。却明知‘我执之苦’,舍不得悔改。”
    -
    姜嘉茉心里清楚,那晚在寺庙里。
    她一意孤行,没有听裴京聿的话,验证号码是否空号。
    她就径直删掉了号码,好像有点过分。
    回到工作室的这段时间。
    她打电话,询问了三三两两圈内好友。
    无论男女。
    他们似乎都不知道陈景寅的下落。
    ——这个人好似忽然人间蒸发了。
    这两天,姜嘉茉简直如坐针毡。
    她很想找方式让那个人开心点儿,又不得章法。
    机会来得很快。
    今天,姜嘉茉把沈容宴给她
    的俱乐部地址,发给他的秘书。
    她明白裴京聿对她的掌控欲。
    姜嘉茉给他讲电话,怯怯柔柔的,像露珠儿坠到蝶翅上:“你的西装是什么颜色呀,我在怀庭的商厦衣帽间里等你。”
    她呼吸湿热,刻意勾他心弦似的:“想和老公穿配套的裙。”
    她躲在橱里,按照他的喜好试黑裙,“我是你养的。只让你高兴,好不好。”
    裴京聿的品味很高级。
    他曾经花了天价给她买小玩具和情趣装。
    他必定在打扮她的这方面,有自己独特的喜好。
    除了代理品牌商的奢牌衣服。
    平时机场日常私服,都是姜嘉茉自己搭配的。
    今天是她陪伴他,和沈容宴见面的重要日子。
    她只想把所属权彻底给他。
    电话的另一头,裴京聿捏着手机。
    男人黑眸凝在车窗上,像银烛冷屏上,绮怀似的一汪新月。
    月下发生着让他灭顶愉悦的杀戮。
    他笑笑:“好,选了几套房,你随便挑,署你名儿。”
    姜嘉茉只是让他做主,给自己选一套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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